酒過三巡。
韓楨突然問道“咱們相識也有一段時日了,以朱員外的能力,當個商人委實有些屈才,可曾想過謀個一官半職?”
朱吉夾菜的動作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意動。
他想不想當官?
自然是想的。
少時朱吉也是寒窗苦讀了十數載,隻不過鄉試接連受挫,讓他心灰意冷,深受打擊。無奈之下,隻得靠著姐夫常知縣的關係,開始經商做生意,補貼家用。
說實話,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很是欣賞韓楨的為人,務實、果斷、爽利,該下狠手時也決不手軟。
對其治下的手段與理念,也極為認同和敬佩。
朱吉聽出了韓楨話中的言外之意,但他如今不能光考慮自己,貿然做出決定,不但會累及家人,還會牽連姐夫常知縣。
強壓下心頭的意動,他放下筷子,正色道“多謝縣長好意,隻是此事吾做不得主,還需與常知縣商議一番。”
“也好!”
韓楨微微一笑。
朱吉的回答,早在預料之中。
他此番不過是借朱吉之口,撥一撥常知縣這把算盤。
是去是留,該做決斷了!
能留下,自然是意外之喜,畢竟常知縣還是很有才能的。
走了,也無甚損失。
如今,他大勢已成,手下的胥吏數量,已突破八百之眾,其中一大半都是讀書人,一個個眼巴巴的等著再開鎖廳試。
哪怕常知縣現在就走,他立刻就能遣人頂上,無縫銜接。
朱吉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幾次夾錯了菜。
待到吃完飯,他便匆匆離去,看樣子是要修書一封,與常知縣商議了。
用熱毛巾敷在臉上,散了散酒氣後,韓楨眼中帶著微醺,騎上戰馬回到府衙之中。
剛進大堂,就見一身戎裝的聶東,等在大堂之中,顯然已經等了好一會兒。
韓楨問道“何時來的?”
“末將也是剛到。”
聶東抱拳道。
聞言,韓楨不由搖頭失笑。
如今隨著韓楨漸漸起勢,這廝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耿直了,都開始學會玩官場那一套了。
對此,他倒是不介意。
畢竟得給屬下們一個奔頭,才能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
來到堂案後方坐下,韓楨不緊不慢的問道“何事?”
“縣長昨日吩咐的差事,末將與史參軍已商議妥當,特來請縣長定奪。”
聶東說著,從懷中取出一份折子遞過去。
接過之後,韓楨隻是隨意瞥了一眼,說道“昨日不是已經說過了麼,此事你看著辦就行。”
“末將遵命。”
聶東點了點頭,而後說道“張和今早遣人傳來訊息,前兩日護送戰馬時,發現大批反賊從東平府越過泰山山脈,進入濟南府。”
韓楨正色道“大批是多少?”
“約莫七八萬人。”聶東答道。
聞言,韓楨沉吟道“東平府境內的反賊,想來應是張迪殘部。”
聶東附和道“末將也覺得是張迪殘部,此番過境,估摸著是投奔黑山賊。”
韓楨微微一笑“對我們來說,倒是個好消息。濟南府的反賊越多,西軍被牽扯的精力也就越多。”
若換做是他,會接納這批張迪的殘部,但卻不會整編,而是給錢給糧給軍械,將這批反賊安置在禹城。
屆時西軍南下,禹城首當其衝。
正好利用張迪的這批殘部打前陣,順帶探一探西軍的虛實。
就算一觸即潰,這麼多戰俘,也會成為西軍的累贅,拖住西軍前進的腳步,消耗糧草輜重。
念及此處,韓楨遙遙看向北方“冬天來了,河北之地隻會一天比一天冷,高托山撐不了多久,唯一的生路就是南下與黑山賊會合。”
“濟南府越熱鬨越好。”
聶東咧嘴一笑,眼中透著濃烈的戰意。
“縣長,縣長!”
就在這時,大堂外傳來一陣高呼。
下一刻,隻見餘朝歡興高采烈的小跑著走進大堂。
見狀,韓楨問道“何事讓餘指揮如此開心?”
“……”
餘朝歡正要作答,忽然發現大廳中的聶東,立刻止住話。
聶東識趣道“縣長既有要事,末將便先告退了。”
韓楨擺擺手“無妨。”
聞言,餘朝歡這才開口,用興奮的語氣說道“縣長,卑職弄到神臂弩了!”
神臂弩!
韓楨與聶東雙眼齊齊一亮。
要說趙宋有什麼黑科技,那當屬神臂弩了。
對比其他的普通強弩,神臂弩簡直是降維打擊。
防禦絕頂,刀箭難傷的瘊子甲,被稱為冷鍛工藝的最頂峰,可即便如此,五十步內,在神臂弩麵前如同豆腐一樣。
對上尋常重甲,那更是破甲如切菜。
韓楨之所以如此重視西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忌憚神臂弩。
仙人關與和尚原這兩場大戰,宋兵都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這兩戰,神臂弩大顯神威,將金人引以為傲的鐵浮屠射成了篩子,打的金兀術哭爹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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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有火器,但卻是最原始的黑火藥炸彈,還得靠人力投擲,根本無法做到遠程壓製。
如果沒有神臂弩,自己的五千重甲騎兵,很可能會成為活靶子,重蹈鐵浮屠的慘劇。
韓楨蹭一下站起身,忙問道“數量幾何?”
“八十柄!”
餘朝歡答道。
為了弄到神臂弩,他可是費了極大的勁兒,幾乎把自己與嶽父家中能用的人脈,全用上了。
韓楨微微皺眉道“這麼點?”
不等餘朝歡解釋,一旁的聶東率先開口道“縣長,神臂弩乃是趙宋軍中禁器,管理極其嚴格,餘指揮能弄來八十柄,已是非常難得了。”
作為從軍十幾載的百戰西軍,他對神臂弩可謂是非常熟悉。
在戰場上,弩手即將被擒,也會提前摧毀弩機。
情勢危急的戰場都如此,可想而知平日裡對神臂弩的管控該有多嚴格。
聽到聶東幫自己說話,餘朝歡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原來如此。”
韓楨重新坐下後,笑道“是我太急躁了。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積少成多!”
餘朝歡麵色略顯為難道“縣長,對方胃口有些大。”
韓楨也不問對方是誰,直接了當道“他想要多少錢?”
他不怕對方胃口大,怕的是對方不賣。
“對方不要金銀銅錢,隻要白糖,一斤白糖一柄神臂弩!”餘朝歡答道。
不要錢,要白糖?
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