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們的視角來看,這一萬黑山寨精銳處處透著詭秘。
不但軍械精良,關鍵出現的位置也很離譜。
如此精銳,不去馳援曆城和新市鎮,反而在章丘這裡設伏,阻擊他們,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時,陳渙神色怪異道“反賊不通軍事,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前陣子,不是還鬨出過四萬反賊伏擊楊惟忠三萬西軍外加五萬戰俘的笑話麼。”
眾人這麼一想,就覺得合理了。
劉光世吩咐道“再探再報,確定是否有其他伏兵。”
“得令!”
斥候應下後,再次調轉馬頭,率領麾下斥候前往胡山。
隨後,劉光世下令道“整軍備戰!”
“末將領命!”
陳渙等人紛紛抱拳應道,開始整軍備戰。
此時,大軍距離胡山山穀不過五裡,避是避不開了,唯有一戰。
他雖然是個草包將軍,但那也是相比韓世忠、楊惟忠等人而言,出生將門,又參與過多次大戰,基本的軍事素養還是有的。
另外,對於大宋境內的反賊,劉光世打從心底裡瞧不起,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
說是反賊,實則兩三個月前還是扛著鋤頭耕地種田的農民罷了。
即便給他們精良的軍械,又能如何?
不過是沐猴而冠的跳梁小醜而已。
方臘如此,張迪、高托山亦是如此,黑山賊雖有點東西,但說實話,並不多。
一時間,整支西軍如機器般開始運轉,緊鑼密鼓的進行著戰前準備。
到底是西軍,軍紀比之普通禁軍,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短短時間,便準備完畢。
副都統陳渙率領兩萬戰俘打頭陣,左右兩翼,各有三千西軍,劉光世則率領四千西軍,以及一萬戰俘坐鎮中軍。
最後方,是王德率領的一千輕騎。
這是一套標準的野戰陣型,正麵橫推,左右兩翼進可鋪開包圍,退可防衛中軍,後方一千輕騎伺機而動。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再次響起。
劉光世端坐馬上,詢問道“可有伏兵?”
探子答道“方圓十裡,並未發現反賊伏兵,山穀兩側或許設有伏兵,不過兩側山低林稀,即便有伏兵,最多也不過五六千人而已。”
也就是說,哪怕山穀兩側有伏兵,總計也不會超過兩萬人。
四萬打兩萬,優勢在我!
念及此處,劉光世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運氣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行軍路上還能白撿軍功。
“全軍出擊,剿滅反賊!”
劉光世大手一揮,意氣風發。
咚咚咚!
沉重的戰鼓聲響起,西軍大軍維持軍陣,朝著山穀進發。
……
“報!西軍整軍完畢,正朝山穀進發!”
“報!西軍距山穀四裡!”
“報……”
斥候營照例每隔一段時間,便向大軍傳來訊息。
隨著西軍越來越近,聶東的麵色也更加凝重。
見狀,韓楨不由打趣道“怕了?”
聶東苦笑一聲,答道“怕倒是不怕,隻是有些許緊張。”
準備了這麼久,這一戰至關重要。
一旦輸了,先前一切的準備都將前功儘棄。
聞言,韓楨微微一笑“若這一戰都打不過,那我們還是趁早回去,找了個海島或深山躲著,種一輩子田罷!”
軍械、士氣、戰力,均都勝過對方。
外加有心打無心,以逸待勞……
一切有利因素都握在手中,這樣還勝不了的話,韓楨真就沒話說了。
“報!西軍距山穀兩裡!”
不需斥候稟報,西軍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山穀儘頭。
鋪開的軍陣,遠遠望去如潮水般,向他們席卷而來。
沉重的腳步聲,讓大地都微微震顫。
族旗招展,高牙大纛之上,碩大的劉字格外顯眼。
此時此刻,韓楨隻覺體內的熱血開始湧動,眼中熾熱的戰意,似要融化一切。
“鳴戰鼓!”
咚咚咚!!!
中軍的高台上,五名力士揚起木錘,重重敲在戰鼓之上。
旗手搖動紅藍兩杆大旗。
韓楨高吼一聲“全軍出擊,破敵!”
“破敵!”
一萬一千青州軍將士,齊齊仰天大吼,震耳欲聾。
駭人的聲勢,讓兩裡外的西軍都不由一滯。
當看到青州軍的瞬間,劉光世瞳孔猛地一縮,心中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
軍容整肅、軍紀森嚴,士兵個個彪悍凶猛,如狼似虎。
這絕不是尋常反賊!
恍惚間,劉世光不由回憶起了去歲北征時,被耶律大石支配的恐懼。
然而,這個時候想撤已經晚了,隻能硬著頭皮上。
轟轟轟!
青州軍人數雖少,但士兵們卻麵無懼色,邁著整齊的步伐迎上西軍。
早在昨日的時候,他們便知道,這四萬人中有三萬是戰俘,西軍隻有一萬而已。
而那三萬戰俘,彆說張萬仙手下的敢熾軍了,就連尋常匪寇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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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之下,他們心中自然也就沒有恐懼。
一裡!
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雙方大軍的距離越來越近,當不足五十步的時候,陳渙忽地麵色大變。
步人甲!
這支反賊的前軍,穿的竟然是步人甲。
而且還不止一副兩副,而是兩三千副!
淬過黑漆的步人甲,散發出森森寒意,青州軍前軍士卒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重鎧之下,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戰俘們哪裡見識過這等場麵,一個個麵色驚恐,不斷吞咽著口水。
一時間,西軍前鋒陣型開始出現騷亂。
見到這一幕,陳渙急忙大吼道“保持陣型,斬首一級,以往罪責便一筆勾銷,放歸老家!臨陣脫逃者,斬!”
在一番威逼利誘之下,戰俘勉強保持住了陣型。
可是隨著越來越近,那股子撲麵而來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強。
看著對方那驚恐的表情和眼神,青州軍士卒心頭更加自信了,士氣更甚。
五十步……三十步……
眼看就要短兵相接了,青州軍前排的士兵一陣騷動。
不是害怕,而是忍不住要往前衝。
幾個都頭扯著嗓子大吼“不要急,保持陣型!”
“誰他娘的亂衝,回去關七天禁閉!”
禁閉!
這兩個字一出,總算讓熱血上湧的青州軍士卒稍稍冷靜了些。
小武心中默默數著步伐,當兩軍相距隻有五步的時候,他高吼一聲“立盾,架槍!”
嘩!
最前排的士兵舉起大盾,一杆杆長槍架在盾牌之上。
“殺啊!!!”
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吼聲,兩隻大軍撞在了一起。
轟!
雙方前排的盾兵狠狠撞在一起。
隻一瞬,西軍前排的盾兵便被撞的人仰馬翻,士兵之間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青州軍中,能上前排的,那都是精銳。
想想看,滿掛的步人甲將近九十斤,大盾十幾斤,負重高達上百斤。
非精銳,不可勝任。
前排盾兵一倒,頓時將後方的戰俘暴露在長槍之下。
頃刻間,一杆杆長槍如毒龍般捅出。
噗嗤噗嗤!
槍刃入肉聲不斷響起,鮮血在寒風中四濺,染紅了地麵。
眨眼間的功夫,便有兩三百名戰俘陣亡。
踩著屍體,盾兵繼續推進。
“頂住,頂住!!!”
陳渙的嗓子都快喊啞了,但依然止不住前排戰俘的潰敗。
對麵的反賊,如同一台高效的殺人機器,長槍如機械般捅出,收回。
每一次捅出,便有數百戰俘倒下。
後方的劉光世見勢不妙,趕忙下令道“令左右兩軍突襲對方兩翼。令弩手拋射,壓製反賊前軍!傳令王德,率騎兵營突襲對方中軍!”
這些反賊的戰力之強,遠超他的想象。
必須趁著兩萬戰俘崩潰之前,將局勢穩住,否則一旦戰俘崩潰,局勢將會急轉直下。
隨著傳令軍將命令傳下去,中軍的鼓聲忽地一變,緊接著,旗手揮舞的旗幟也開始變動。
布置在左右兩翼的西軍都虞侯見狀,立刻下令道“出擊,維持陣型壓上!”
與此同時,一直待在最後方的一千輕騎啟動,貼著山穀繞行,意圖從後方突襲青州軍中軍。
魏大出聲道“縣長,左右兩翼以及輕騎均已出動,是否讓劉營長出擊?”
“不急!”
韓楨擺擺手道“對方中軍陣型未亂,又有神臂弩在手,貿然突襲,隻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罷了。”
“也是。”
魏大點點頭,表示讚同。
神臂弩對重甲騎兵的威脅太大,百步內可穿兩層重甲,五十步內視三層重甲如無物。
噠噠噠!
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韓楨吩咐道“中軍暫且交予你,我去阻擊那一千輕騎!”
魏大趕忙阻攔道“縣長莫要涉險,還是末將去罷。”
韓楨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怎地,我已經孱弱到拿不動鐵槊了麼?”
“……”
魏大方才隻是習慣性的勸阻,畢竟戰場上主帥不容有失。
不過韓楨顯然不在此列。
他可是親眼見證過,韓楨提著一把鐵槊,一個人追殺二百匪寇的場麵。
論勇武,彆說青州軍了,就是西軍與西夏人中,魏大也沒見過出其右者。
念及此處,魏大語氣中帶著歉意道“是末將孟浪了。”
“守好中軍!”
交代一句後,韓楨轉頭吩咐道“老九,上馬出擊!”
“得令!”
老九神色興奮,本以為當了親衛後,便沒什麼機會上陣殺敵。
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哪一個開國皇帝,不是馬上打天下的?
跟著這樣的主子,能少得了衝鋒陷陣的機會?
韓楨的親衛不多,隻有一百人。
然而這一百人,卻是精銳中的精銳。
很快,一百重甲騎兵整裝待發。
中軍士兵分開一條道,韓楨揚起手中鐵槊,高聲道“隨我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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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