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歲除日。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除夕,宣和五年的最後一日,本該是家人團聚歡慶的日子。
但曆城的百姓,卻沒有感受到絲毫喜慶,一直籠罩在戰爭的陰霾與壓抑之中。
“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再度響起。
冷清的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也迅速消失不見。
城樓之上,李黑虎滿臉疲憊,白皙的臉頰一側,增添了一道血痕。
這是昨夜守城時,被神臂弩的箭矢擦拭。
當時那根箭矢若是偏上一分,此刻的李黑虎,隻怕早已經是一具僵硬的屍體了。
城池下方,各式各樣的攻城器械穩步推進。
神臂弩、三弓床弩、投石車輪番射擊,掩護士兵攻城。
此刻的黑山賊,卻隻能在一陣陣箭雨中,眼睜睜看著西軍士兵衝向城牆。
無他,彈儘糧絕了!
箭矢徹底沒了,為了製造箭矢,城中一切能融的鐵器都被融了,數百間房屋被拆。
如今,李黑虎隻能在西軍退去後,命民夫拾取西軍射來的箭矢,簡單修繕一番後,為己所用。
至於巨石、滾木,更是早就用完了。
金汁倒是不缺,但問題是沒有柴火熬煮了。
黑山賊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如今西軍每一次攻城,他們能做的,唯有短兵相接,以命肉搏!
在投石車與三弓床弩的遠程火力壓製下,第一批戰俘順著雲梯爬上城牆。
三名戰俘剛登上城牆,迎麵閃過一道寒光。
狹長的斬馬刀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借著旋身擰腰爆發出的慣性,竟將三人齊齊腰斬。
噗嗤!
鮮血噴湧,混合著內臟淋在已經一片漆黑的地麵。
一刀解決三名戰俘,李黑虎動作不停,立刻衝向下一名戰俘。
她的戰鬥方式若是細看,便能發覺出與劉錡、韓楨等人的不同之處。
畢竟是女人,哪怕自幼習武,氣力也比不上同等的男子,這是天然的劣勢,隻能通過技巧來彌補。
因此每一次揮刀,都借助了雙腿以及腰身的力道。
腳步自始至終都沒有停下過,整個人始終保持著一股慣性。
“鐺鐺鐺!”
遠處傳來急促的金鼓聲,攻城的戰俘們如潮水般退去。
李黑虎將斬馬刀杵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此刻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鮮血,看上去如同一尊女修羅。
親衛們默默指揮著民夫,將屍體從城牆上扔下去。
其餘黑山賊抓緊時間,癱坐在地上歇息。
連日的高強度作戰,讓他們身心俱疲,神情麻木。
李黑虎知道這是西軍的疲敵戰術,但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被動接招。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波攻勢是否猛烈,下一波攻城的人,是戰俘,還是喬裝打扮的西軍主力。
她不敢賭,隻能強行繃緊神經,謹慎應對每一次攻城戰。
這期間,楊惟忠並未沒有嘗試過招安勸降。
隻是勸降的士兵剛到城樓下,便被李黑虎下令亂箭射死。
招安?
給趙宋當狗,她寧願去死!
若是換做一般反賊,早就已經崩潰,但李黑虎到底是有些手段和人格魅力的,加上骨乾都是黑山匪寇,硬生生的頂住了。
“韓楨會來麼?”
寅先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這段時間,他們也俘獲了一些西軍士兵和戰俘,從他們口中問出了西軍前陣子反常的原因。
青州軍,韓楨!
大破西軍左路軍,生擒劉光世。
“會的!”
李黑虎語氣肯定道“他不會拖,也不敢拖。”
自古以小博大,向來都是講究一個快字,以星火迅速形成燎原之勢。
否則一旦陷入泥潭,用不了多久就會覆滅。
寅先生苦笑道“可就算他擊潰了西軍,下一刻也會對我等舉起屠刀,你的堅持,又有甚麼意義呢?”
“我很早之前就說了,隻要趙宋覆滅,誰當皇帝,我並不在乎。我隻是想親眼見證,韓楨徹底擊潰西軍的那一幕。”
李黑虎說罷,轉頭看向寅先生,以及一眾親衛,正色道“你等放心,屆時我自會有辦法,保全伱等的性命!”
話音落下,明顯可以看到親衛們鬆了口氣,目光中帶著感激之色。
……
數裡外的西軍大營,氣氛同樣緊張。
韓世忠與吳玠等將領,正在整軍備戰,挖壕溝,造拒馬。
如今,他們看似兵力優勢,實則局麵非常被動。
因為打與不打,怎麼打,主動權都握在青州軍的手中。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除開那四千餘重甲騎兵之外,更重要的是西軍斥候被徹底碾壓了。
信息,對一個將領來說,太重要了。
斥候比不過對方,等同於睜眼瞎。
青州軍可以肆無忌憚的襲擾西軍的後勤部隊,但楊惟忠敢打青州軍後勤輜重部隊的主意嗎?
根本不敢!
斥候在交鋒中處於下風,讓楊惟忠對青州軍的後勤動向與路線,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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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派兵襲擾,豈不是讓士兵們憑白去送死麼。
此外還有一點,梁方平逃跑之時,將僅有的三千騎兵也一並帶走。
沒了騎兵,靠步卒去奔襲?
唯一的好消息,是疲敵戰術成效斐然,曆城中的黑山賊在日夜不停的襲擾下,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再無出城作戰的可能。
如此一來,楊惟忠隻需全力應對西軍,不必擔心腹背受敵。
陰沉的天空,飄下點點雪花。
相比起緊張壓抑的西軍,青州軍的氣氛要好上不少。
數百口大鍋架起,一陣陣濃鬱的霧氣,伴隨著陣陣香氣,彌漫在軍寨之中。
隨著天色漸漸變得昏暗,士兵們也結束了一天的操練。
這三次大戰,俘虜了數萬戰俘。
這些戰俘,分為兩批,一批是西軍士兵,人數較少,隻有不到兩萬三千人。
另一批,則是高托山與張迪的部將,人數將近五萬。
說是部將,實則與農民無異。
這五萬人,韓楨將其編為輔軍,負責押運輜重糧草,埋鍋寨營等瑣事。
兩軍交戰,可不是誰人多誰就贏麵大。
事實上,這種烏合之眾,在戰場上反而會壞事。
莫要以為,前兩次擊潰劉光世與張俊,都是火器的功勞,這些戰俘也起到了大用。
火器爆炸的巨響,讓這些沒有經過專業軍事訓練,意誌力薄弱的戰俘第一時間崩潰,而正是因為他們的潰敗,才造成西軍陣型徹底混亂,讓重甲騎兵能夠肆無忌憚的衝鋒。
若時間久,那韓楨興許還會耐心操練,可決戰就在眼前,他怎會冒這個險。
因此,韓楨將這些戰俘安排在了後方,乾起了民夫與輔軍的活計。
而那二萬餘西軍,則是標準的即戰力。
這些西軍,出於多重考量,韓楨最後決定暫時不與青州軍混編,單獨為一軍,交予魏大統領。
“怎地這般香?”
“好似是肉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