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倒並沒有因為官吏的玩忽職守而混亂,依舊井然有序。
隻不過,氣氛相較以往有些不同。
隱約間,好似潛藏著一股夏日暴雨來臨之前的那股子躁動。
進了郡城,方七佛在城中閒逛,看似漫無目的,實則一雙目光不斷在街邊商鋪掃視。
沒過多久,他便駐足在一間雜貨鋪子門前。
隻因鋪子門麵的東南角上,刻著一個小小的火焰紋飾。
紋飾不大,寥寥幾筆,極易被人忽視,即便有人發現,也不會在意,隻當是哪個孩童玩鬨時刻下。
但這卻是摩尼教的聯絡方式。
方七佛早在兩年前,就命麾下在兩廣暗中傳教。
不過兩廣向來是方五相公在負責,眼下五哥被擒,他也不曉得兩廣教徒詳細情況,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尋找。
雜貨鋪子生意不錯,人來人往。
等了一會兒,見鋪子再無客人,方七佛這才邁步走進去。
掌櫃正在櫃台記賬,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的問道“買些甚麼自個看。”
方七佛說道“我不買物件,來此是為了化緣。”
聞言,掌櫃抬起頭,見他一身破爛的道袍,立馬喝罵道“哪來的臭牛鼻子,趕緊滾!”
“光明降世,掃儘諸邪。”
方七佛雙手交疊,掐出法印。
那掌櫃頓時麵色一變,趕忙從櫃台走出來,將鋪門關上,並頂上門閂。
做完這些後,他也掐了個法印,麵色恭敬的問道“青火弟子耿效,敢問是哪位尊者當麵”
摩尼教崇白色,聖物乃是永不熄滅的光明聖火。
經過方臘一頓改製後,將教中弟子,分為五等。
第五等就是最普通的信徒,還算不得教眾。
四等至一等,以焰色區分,分彆是黃、紅、青、藍,再往上是六十四戰將,十八護法,四使,佛子佛母,聖公。
如耿效這樣的青火教眾,已經是摩尼教中的骨乾成員了。
方七佛淡淡道“白日青天照,香花鋪滿道。”
“佛子”
耿效一個激靈,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問道“可有信物”
方七佛也不惱,從懷中取出一麵銅牌,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見到銅牌,耿效立馬單膝跪地,恭敬道“弟子有眼不識泰山,還請佛子見諒。”
“起來罷。”
方七佛一手虛抬,而後問道“海陽郡有多少教眾”
耿效如實答道“原有約莫千餘人,結果這段時日,官府不知發了甚麼瘋,四處抓人,不少教徒被抓,如今還剩下多少,弟子不知。”
“四處抓人”
方七佛微微皺起眉頭,旋即立刻意識到,定是漳州這邊的教徒出了叛徒,且級彆還不低,否則摩尼教教眾都隱藏在民間,縱然官府想抓,也無處下手。
不過眼下不是糾結這個時候,他需要迅速掌握兩廣的摩尼教教眾,同時儘快聯係上佛母。
念及此處,方七佛又問“能否聯絡上漳州的護法”
“能。”
耿效點點頭。
方七佛吩咐道“給我安排一個住所,通知護法來見我。”
這幾日逃命,耗儘了他的心神,整個人疲憊不堪,需要好好歇息一番。
“是,佛子這邊請。”
耿效伸手示意,領著方七佛從後門出了鋪子。
在大街小巷中走了片刻,兩人最終來到一處胡同小院。
耿效諂媚地介紹道“這處小院是弟子的住所,委屈佛子暫且住下,弟子再去給您買些酒肉。”
“好。”
方七佛滿意的點點頭,對耿效的機靈很是滿意。
不多時,耿效就買來了酒肉。
方七佛餓壞了,直接拍開酒封,拎起酒壇灌了一大口。
“呼!”
長出一口氣後,他抓起一隻燒雞大口撕咬。
耿效滿臉堆笑道“佛子,您先吃著,弟子這就去聯係護法,順便給您去藥店買些金瘡藥。”
“且去罷。”
方七佛擺擺手。
“弟子先行告辭。”
耿效躬著腰,轉身出了臥房。
待出了小院,關上大門,他緩緩挺直腰背,臉上的笑意也瞬間消散。
隻見他站在原地,麵露狂喜之色,顫顫巍巍地從袖兜中掏出一個銅鎖,扣在木門上的兩個銅環上,隨後鎖死。
做完這些,耿效腳步匆匆的出了胡同,直奔走馬街而去。
走馬街是海陽郡城最繁華的街道,商鋪酒樓賭場林立,街頭街尾兩個瓦市子,每到傍晚,整條街道遊人如織,摩肩擦踵。
一刻鐘後,耿效站在卓樓門前。
他到底是存了一個心眼,沒直接去官府,而是來到卓樓。
其他人隻當卓樓是一間酒樓,但耿效卻明白卓樓是甚麼地方。
為何
因為他就是那個叛徒。
早先時候入摩尼教,是因家中貧苦,官吏地主常年欺壓,讓他心頭憋著一股氣。
接觸摩尼教後,腦子一熱,便入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