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晗翻進去的閣樓是一座酒莊的休閒區,木質結構,青瓦高簷。
因為建設在古街的最外圍,常有度假區內部的客人來此品茗,此時,三樓上,雕刻祥雲瑞鶴的隔窗旁,放置著一張沉木圓桌,上麵閒適得擺放了一套燒製出冰裂紋的陶壺杯盞。
“英明的城主大人,您不出去管管嗎?”聲線脆冽,乾淨的少年嗓音道“他們都跑到您的眼皮子底下撒野了。”
“這裡隻有一名舞伶,”空靈疏緩的嗓音輕飄飄道“我想可憐的阿瑟塞夫今晚一定又在忙碌。”
孟琴手臂環抱,背靠在鋪著柔軟錦墊的雕花椅上,看向對麵長發及腰的清麗美人,“百聞不如一見,阮大人這城主當的確實清閒。”
清麗美人把目光從窗外收回,卷翹的長睫垂出一抹惹人心疼的哀色,“你今夜突然造訪,為何忽的如此生分?”
她比正常人小了許多的腦袋微微偏斜,鴉青色的長發垂順得從肩頭滑下,精致的鎖骨在引人遐思的輕紗衣襟間延綿,如此簡單的動作愣是被她演繹出三分勾引。但她的神態分明毫無媚色,反而如雲山仙子。
沒有人會不承認她美,美得驚心動魄。
淡桂色的菱唇輕啟,“子衿小友叫我仙兒便好。”
背景裡懸掛著一幅寫意的巨幅畫卷,兩尊青銅香爐輕煙嫋嫋,雲霧繚繞,仿佛要攜著前景中人回歸到遙遠的仙境。
空氣中彌漫著寧心靜神的檀香,奇怪的旖旎曖昧卻氤氳而生。
麵容俊秀的青年無動於衷,“我有時候真懷疑白纖纖是你殺的。”
阮仙提壺的玉指輕顫,“天大的汙蔑,”她說,“三年前我從那個鬼地方逃出來…”
“…是她救了我…”
杯盞裡的水溢出來,女人猶不自知,仿佛陷入回憶中,忽然揮袖站起,即便是如此突然的行為,被她做出來也像夢蝶翩翩。
“我雖不是人類,也懂這人間情義,”她撫摸著自己的臉頰,眸光哀淒,“這是我對她的緬懷。”
“那你緬懷的方式真是獨特,”孟琴聞言嗤笑,“她的名聲就是被你弄壞的吧?”
“不管你信不信,是她讓我這麼做的,”阮仙目光一定,手指握在胸前,“害死她的凶手,這兩年,我有些眉目了。”
她走到孟琴旁邊旋身坐下,拿起一隻瓷杯斟滿,推到他麵前,“和四大門有關。”
四大門,即b國最古老的四大家族,如同水族一般,底蘊深厚,無可撼動…
孟琴接過茶盞,神色怔忪,“若果真如此,你恐怕沒法替她報這個仇了。”
“那可不一定,”阮仙趴在青年肩膀,吐氣如蘭,“我壽命長,可以慢慢來。”
孟琴拂開她,“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阮仙掩唇輕笑,“子衿小友的消息一向靈通,”她的聲音如空穀幽蘭,“你可知莫家?”
四大門裡可沒有姓莫的,孟琴略作思索,“你是說六年前攀附閔門的文娛新貴,近年如日中天的坪謖莫家?”
“正是,”圓潤的指甲在桌麵劃了一個叉號,“白姐姐生前在莫家旗下的娛樂公司受過欺壓,我可以先拿這批人開刀。”
孟琴喝了口茶,“你倒是會撿軟柿子捏。”
“真的軟我就不會跟你聊這些了…”纖長的手指輕擊桌麵,美麗的女子單手支頤,“你也知道人家攀附了閔門,難道沒調查過他們是如何攀上的嗎?”
“那是你的事,”孟琴站起身,看向窗外,夜色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剛才那個孩子我更感興趣一些。”
沒猜錯的話,她是個異人,而且有心服,不止一個、不止一個心服…。
青年愣了愣,總感覺在哪裡見過這樣的孩子,但仔細想來,並沒有相應的記憶。
應該是他想多了。
眼睛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但凡見過的人和事,斷沒有見過卻不記得的道理。
“你最近感興趣的孩子不少,”阮仙衝他促狹得眨了眨眼,“子衿小友如果不嫌棄,我可以給你生很多孩子,你知道,水族裡沒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了。”
孟琴收回目光,暗藏鋒芒的眼睛從她身上掠過,“收斂點,隻要你一天還需要阿瑟,就不應該說這種話。”
“不是我需要他,”阮仙笑起來,“是你們需要他,”她笑得像是喘不過氣,手輕輕拍著胸口,臉色忽然轉陰,“斯倪巴塞城這個破地方,我早就待夠了。”
孟琴蹙眉,“你不要忘記了自己使命。”
“什麼使命?燃燒生命,奉獻一切嗎?”
“沒有人讓你奉獻一切,”孟琴看著情緒有些不穩的女人,眉心擰做一團,“我們需要這個據點,扶持你成為城主隻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得到援助,可你把一切事務都甩給一個非我族類的人,難道你要說你不需要他?”
“我當然不需要,這個身份隻是你們強安於我的,”阮仙長袖一掃,施施然站起身,“我隻想當一個舞伶,我隻想為白姐姐報仇,我已經準備好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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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你們和阿瑟溝通吧,他不是個好東西,你們會喜歡的。”
說著不顧對方陡變的臉色,挽起輕紗緩帶,朝複古的雕花門攔走去,末了還不忘下逐客令。
“孟公子,你該離開了。”
“彆說我沒有提醒你,”孟琴站在她身後,眼中寒光凜凜,“你這樣擅自妄為,當心被剔除水骨。”
阮仙腳步微滯,側頭瞥了他一眼,“你這樣的人,應該更好奇才對。”
“水骨到底是什麼?剔除它又會發生什麼?你不想知道嗎?”
“你在問什麼幼稚的問題,”孟琴覺得她的問題滑稽無比,“水骨當然是…”他下意識去調取大腦中的記憶,得到的卻是很空泛的內容,“…它是……它是、水族比普通人多出的骨骼。”
在他們成為水族那天,自然生長出來的、一片看不見的眉心骨。
“失去它、會死。”
“這是高階水族都知道的事,”阮仙抬腳繼續朝前走,在拐過門欄前,落下最後一個問題,“很多事情沒有人說過,可我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為什麼呢?”
是的,為什麼呢?孟琴臉色青白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