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有人酣睡,有人無眠。
翌日一大早,太子封雲兮來到皇帝寢宮求見。
“陛下已經起了,正要用膳,”朝恩在殿前躬身,“陛下知到太子殿下要來,讓人備了您愛吃的鮮筍炒鵪子和梅肉餅,還熱乎著呢。”
他領著封雲兮來到殿內,揮退殿中伺候的宮人,親自為兩人布菜。
皇帝身著寬鬆的赭黃紗袍,隨意披了件外披,坐在上首。
他見封雲兮叩首行禮,抬手道“行啦,你我父子之間不必虛禮,坐。”
封雲兮謝了恩,在下首坐下。
宮中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封雲兮見皇帝不發話,自也不便多言,端起麵前的飯碗慢慢吃了起來。
殿中安靜極了,隻聞輕微的咀嚼聲與碗筷相觸發出的動靜。
皇帝拿著一個梅肉餅,吃了一半,丟在盤中。
他伸出左手,朝恩立刻奉上熱帕。
皇帝拿帕子擦著手,看向封雲兮“聽說昨夜你在平王那兒耗了一晚?”
封雲兮放下碗筷,朝皇帝側身道“大理寺連夜審了五十七名叛逆,他們將卷宗呈給兒臣,兒臣於今早看完,這才有空來見父皇。”
皇帝輕笑了下“大理寺的卷宗什麼時候看都無妨,你還年輕,得顧惜自己的身子。”
“兒臣明白,”封雲兮微微欠身,“但平王作亂非同小可,此事早一日了結,朝中才能早一日消停。”
皇帝拿起筷子,在鮮筍炒鵪子裡撥了撥,夾了塊筍片放進碗裡,對朝恩道“我年紀大了,嚼不動這炒鵪子,你把這道菜放到太子麵前,他喜歡吃。”
朝恩應了聲,將桌上的菜品換了個位置。
“邊吃邊說。”皇帝向封雲兮示意。
封雲兮點點頭,卻未動筷“經核對五十七名叛逆的口供,他們都是洛州送來的兵士,隋永道於年前將他們調出北河軍私下訓練,目的就是為平王府培養私兵。”
“這樣的人還有多少?”皇帝問。
“約有兩百之數,”封雲兮道,“其中有百人去了扶搖山扮作流民,還有幾十人藏在平王府中等候接應,昨晚兒臣已命大理寺同京兆府封鎖平王府,凡有反抗者皆已誅殺緝拿。”
皇帝哼了聲“區區兩百人就想成事,隋永道未免太看不起朕了。”
封雲兮頓了頓,說道“根據平王口供,他年前才與隋永道謀劃私兵,原本沒打算這麼早起事,隻因——”
“隻因他忍不下那口氣,”皇帝瞥他一眼,“是麼?”
封雲兮無聲垂眼。
皇帝笑笑“老六那腦子,打小就不好使,白鳥閣刺客一案,顯然是有人布局,他倒好,傻乎乎地一頭栽了進去,朕之所以輕拿輕放,不是因為朕偏心,而是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長長記性。”
“此事兒臣亦有錯,”封雲兮道,“兒臣本該給平王一個解釋。”
“解釋什麼?”皇帝夾起筍片,放進嘴裡嚼了嚼,“你是太子,除了朕,誰有資格讓你解釋。”
封雲兮吸了口氣“可父皇對兒臣如此偏寵,兒臣擔心……遲早會生驕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