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一擠！都往裡走走！讓我上去！”
“彆擠了等下一班吧！真沒地方了！”
孔瑞陽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正被搡在人堆裡。
四周氣味刺鼻，每個人身上都穿著灰撲撲的破布衣服，汗臭味混著柴油味一股腦往他鼻子裡鑽。
眼前是輛破破爛爛的小巴，車廂鏽跡斑斑，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此刻他一隻腳踩在車門踏板上，車上的人說沒地方了，身後的人說再擠擠。
亂作一團。
孔瑞陽愣愣的，被人擠來擠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最後一個！再上最後一個！”
售票員一把扯住孔瑞陽的胳膊，把他往車上一拽“行了，後麵的等下一班吧！”
緊接著背後就是一聲充滿戾氣的怒罵聲“老子去市裡有事兒，今天老子要是走不成，誰都彆走了！”
終於，孔瑞陽意識到他重生了！
此刻正是1980年！平遠省旱了一個夏天，四下都傳今年糧食不夠，所以，不少人都想去條件不錯的南康省碰運氣。
上輩子，他也是其中一員。
不過他主要是為了躲債。
跟著兩個‘道上兄弟’混了半年，不光一分錢沒賺到，還把家底和老婆的嫁妝都賠了進去。
後來孔瑞陽才發覺那兩個人帶他做的根本不是什麼正經事。
後來他欠了債，為了躲債他逃去南邊，答應等風頭過了就回來，把懷著孕的老婆和七十多的母親都留在了家裡。
卻不想等他再回來，才知道老婆在他跑那天，就被催債的打死了！一屍兩命！
他母親也被催債的打瞎了眼睛，癱在床上奄奄一息，見他回來，讓他用家裡最後半口玉米麵熬粥喝，之後就再也沒醒過來。
孔瑞陽還記得自己上輩子跪在屋頭，哭得有多撕心裂肺！
都是他的錯！
他要是不跑，家裡人都不會死！
尤其母親！因為瞎了眼沒辦法出去，弄不到吃的，是活活餓死的！
後來他痛改前非，去當了幾年兵，退伍後在機關混了個文職，終身未娶，但安安穩穩過了一輩子。
但這一輩子，他每天都活在愧疚裡！
一輩子都覺得自己對不起把最後一口糧食留給他的母親，還有因為他的錯導致一屍兩命的媳婦和孩子！
現在命運竟然給了他一個重活的機會！他不能跑！
“我不坐車了！”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之後孔瑞陽立刻大聲說！
之後就一把推開人群，從車上跳了下來！
一時間連那幾個罵人的都忘記開口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孔瑞陽。
這麼好的機會還不走，是要回鎮上等死嗎？！
但孔瑞陽根本顧不上搭理他們，加快腳步朝家的方向狂奔！
就是今天！再不回去，媳婦就有危險了！
鎮子最東頭是一片亂糟糟的棚戶區，孔家自己搭的鐵皮房就在這裡，遠遠的，孔瑞陽就看見屋門被踹開，趙續蓮捂著肚子滿臉慌張地擋在門口。
院裡站著幾個男人，手裡拎著燒火棍，雖然也瘦，但凶神惡煞的。
“他跑了，債可沒跑！他還不上那就你們還！”
“求求你們了，家裡真沒有值錢的東西，我還懷著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