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戎軍三百餘人的下勇武軍最後隻逃遁了不到十餘人。
朗多秦將戰場交給了右武衛,單槍匹馬追逐了上去。他心中充滿了疑惑,昨日夜裡抓的明明就是室韋人,為何在安戎軍與右武衛交手的,偏偏又是勇武軍。
他想去查看一番,他不相信蘇毗人已經到了漠北。
朗多秦一身鮮血,粗獷的臉上布滿了迷茫與失措。右武衛前鋒營營正怕他出事,便撥了二十人跟隨……
趙正聽完了整個過程,長歎了一番。
朗多秦最終還是對蘇毗人下了手,若是有的選,他應該就不會來。
可這就是戰場。
唐軍的成分十分複雜,特彆是在西北,吐蕃人、吐穀渾人比比皆是。他們列陣,麵對的也同樣是吐蕃人、吐穀渾人甚至漢人。但不能說朗多秦矯情,他曾經是勇武軍一員,是蘇毗人的英雄。此時的陣營轉變,一時不適也是人之常情。
反而那些能毫無顧忌對同胞下手的人,才是令人不齒的。
“侯爺!”那軍頭擦了擦臉上的血汙,道“段旅帥也在此地。”
“段柴!?”趙正聞言直吃了一驚。
那軍頭道“應是中了吐蕃人的埋伏,被擄至此地。”
“人呢?”
“受……受了重傷,目前未醒。”
趙正想去看看,但眼下的事太多太雜。
最後一輛車進了城寨,遠處趙大柱也帶領殿後的右武衛騎兵趕了過來。趙正讓人加固城防,用大車堵住城池缺口,將城寨中能拆的房屋全部拆除,所得土磚、木料一股腦地往牆上堆。
右武衛一刻也不敢停歇,除了不能動的傷員,其餘人全部上了牆,滾石擂木堆在牆頭。而後高高地豎起了“唐”字軍旗。
車夫們和匠作們也沒閒下,按趙正的意思開始整理城寨內的殘垣斷壁,搭建臨時庇護所。趙正料定吐蕃人長途跋涉未帶攻城器械,想要攻入有所防備的安戎軍隻能先上弓箭。大車上裝在的帳篷、糧秣被卸下,堆在火不能燒著的地方。至於金銀衣物,趙瑤林的儀仗,都被當做障礙,堵在了寬闊的城牆破口處。
這是一場硬仗。
趙正站在牆頭看去,遠處右武衛撤下的山崗已經被敵人占領。
烈焰獅子馬的軍旗大纛也明目張膽地樹立了起來。
吐蕃人拋棄了偽裝,或者說,勇武軍的大隊人馬根本就沒有偽裝成室韋人。
“侯爺!”
東邊城門處立時來報,“東邊五裡,出現了室韋人的豬牛軍旗!”
趙正吃了一驚,連忙轉移到了東牆。卻見遠處煙塵閉目,那牛、馬四蹄踐踏起的灰塵直衝雲霄,定睛看去,隻見這灰塵當中,一麵碩大的豬牛軍旗赫然映入眼簾。軍旗下,大批的室韋軍隊從灰塵中現身,牛車拉著戰鼓,馬車拉著輜重,至少一千多人。
趙正一轉身,看見身後的趙瑤林臉上露著失望的表情。
他道“要不公主殿下去跟室韋人說說?畢竟沛郡王與他們還有深厚的同袍之誼。”
趙瑤林知道趙正在揶揄她,一時不快,卻又說不出話來。
室韋與吐蕃苟且了。
他們也準備對著安戎軍的唐軍和大唐公主動手。
吐蕃人用了遠交近攻的手段,拉攏著室韋人一起對大唐痛下殺手。自從大唐衰弱後,室韋人一直被回鶻人摁在地上痛打,而回鶻與大唐,有著不可分割的聯係。大唐的默許,讓室韋人漸漸地發生了內心的變化。如今讓他們逮住了機會,終於忍不住要報複了。
“室韋人說的沒錯。”趙大柱甕聲甕氣地說道“他們來了三千人。而這三千人,隻是室韋人的數量。他們應是還有人在路上,正朝安戎軍趕來。”
“你方才撤下來時,可看了吐蕃人的數量?”
趙大柱點頭,“也不是很多,大約兩三千人的模樣!拉的是烈焰獅子馬的戰旗,來的是河西下勇武軍。”
“狗東西!”趙正從牆頭下來,一邊走一邊罵。一千三百人對陣五六千敵軍,雖然有城牆護身,可這四麵透風的古董城寨,其實守起來異常困難。
不過好在他沒有等在湖邊的草地上,若是今早沒動,這會兒,怕是三千下勇武軍就要踏平營地了。
“傳我將令!城寨方圓一裡地之內,寸草不留,全部燒光!各營抓緊製備滾油、拒馬……敵軍攻城,不可怯戰,臨戰退縮者,立斬不赦!”
十餘人馬立時便出了城,紛紛在草原上開始點起了火。但新鮮的野草很難點著,於是隻好在草深處灑上火藥,能燒多少便燒多少。
但滾油卻是難湊,此行並不是為了作戰,軍中所帶油料根本不足以防禦城池使用。趙正便讓他們想辦法,能用的全部用上。
城內少有的兩口井,井邊頓時便聚攏了各營人馬。右武衛順著女牆架起了柴火堆,然後搜刮了全營的瓦鍋,準備燒水防禦。
怕柴火不夠,小車也被劈成了木柴。
玄甲軍也沒閒著,宰殺了不少馱馬,將馱馬不多的脂肪熬做滾油,雖然量也不大,但聊勝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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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營都動了起來,沒人想束手就擒。高傲的右武衛隻有戰死沙場的,沒有投降被俘的。玄甲軍初次出征,麵臨的就是極端戰例,不需趙正多言,眾人也都眾誌成城,心中想的也全是魚死網破。
隻是趙瑤林……
趙正望著開樂公主親自動手,拿著馬勺攪動著鍋裡的滾油。那年輕秀美的臉蛋上,卻再也沒有了笑容,她似乎也已經放棄了公主的身份,此時此刻不言不語,默默地做著自己能做的事情。
弓弩手開始分發不多的火藥藥包,城牆上呼喝聲響起,趙正抬眼看去,右武衛正朝著牆下打手勢。
“正北,三十餘騎!”
趙正登高看去,卻見朗多秦正被室韋騎兵追擊。東邊室韋人已經開始紮營列陣,而東北邊的山崗上,也已出現了吐蕃騎兵。飛鳥使背負著令旗,自山崗處奔過,大隊吐蕃軍立於高處開始整隊。
“我去接應!”趙大柱隻看了一眼,便從城牆跳下,爬過堵著殘破城牆的大車,一人一槊,立在朗多秦來的方向。
“莫慌!我在!”
朗多秦仍舊一身鮮血,隻是此時有些狼狽。身後的室韋騎兵不斷地放箭,箭矢射得又是極準,一時間戰馬痛嘶,馬上之人搖搖欲墜。
趙大柱一把牽過了馬韁,將朗多秦護在了身後。
“怎樣?能爬嗎?”
“中了幾箭,無甚要緊!”朗多秦也不廢話,轉身就往城裡爬去。室韋騎兵追到了城下百來步,便被牆頭唐軍弓箭手一輪射退。
趙大柱見他們並不上前,也轉身離去,跟著朗多秦的腳步爬過大車車架,重新回到了牆頭。
“元良!”朗多秦來不及處理傷口,帶著身上插著的五六支箭直接找到了趙正,道“室韋人來了。蘇毗人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