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碩這一覺像是暈過去了一般,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王渠讓等了一晚上,一大早爬起床,吃了平涼的喜蛋,又喝了兩碗粥,還不見涼王蹤影。心道這是喝了多少?
等親衛來報,
涼王召見,王渠讓一刻也沒敢耽誤,就在榻前向他複命。具體事宜其實戰報裡都說得清楚,隻是一些細節還須當麵稟報。但說到趙正讓他偽造信函時,趙碩的臉色就變了。
“信?”
趙碩袒胸露乳,撐著腦袋,坐在床沿邊,皺著眉頭,
“我與我丈人通信,
從不用印!渠讓啊,這事你不知嗎?”
王渠讓吃了一驚,道“不知啊,二郎發往草原的家信,也從未讓我看過呀!”
“也是!”趙碩長吸一口氣,閉著眼睛“嘖”了一聲,“也就是去歲河隴大戰時我往漠北發請援信是讓你代筆的,也就公文來往,才用了印。”
王渠讓扶著趙碩站了起來,“這事元良也不知,怕是要漏了馬腳。”
趙碩搖了搖頭,道“也不一定,算算日子,他此時若是有難,加急報文也該早到了。漠北沒有消息,
便是最好的消息。隻是我丈人,與吐蕃結讚勾結之事暫且不要向朝廷稟報,抽空,我再打發兩個人去一趟,探探他到底想作甚。”
“那我去吧!”王渠讓點點頭,這事若是牽扯出來,說不定會給趙二郎帶來不小的麻煩。
可趙碩卻道“你不能走!漠北你再派探馬,我要知道後續如何。還有,元良走時,太平倉一事他最是上心,渠讓啊,你也要多費心思。趕在秋收前選好倉址,明年開春建好,防止糧價崩盤。”
“這事我已交給古昕了,他此時正在鄯州、蘭州多地驗查。相信不久就有消息。”
“甚好!”趙碩走了幾步,發覺腳下漂浮,身體孱弱不能自已,於是坐了下來,直喘粗氣,歎道“這平涼的酒怎如此凶猛!”
……
趙正端著碗,一仰脖子,馬奶酒順著喉嚨“咕嘟咕嘟”地滑進了胃裡。
濃烈的馬奶香味從鼻孔裡隨著氣流噴出,
淡淡的發酵過後的酒精味道充滿了整個鼻腔。
對麵的胡咄度臉上笑的勉強,
他的視線從趙正的肩膀上越過,投向了越來越近的公主車仗。
玄甲軍們目不斜視,簇擁著罕拿從涼棚路過。罕拿也看見了自己的阿爺,他揮了揮手,剛想喊,卻被赫連雲天一把拽住了。
“三王子,行軍途中,可不興喧嘩。”
“可那是我阿爺……”
一旁的胡一道“嗬嗬”笑道,“我家侯爺自平涼出征,他三位娘子就在馬邊,他都沒敢喊她一聲。三王子,中軍拱衛公主依仗車駕,一步一息須得嚴謹,你若是亂了軍陣,可是要吃軍棍的……”
罕拿看了看胡一道,又看了看赫連雲天。
兩人也都看著他,嘴角帶笑,眼神玩味。
“我可是你們的俘虜?”
胡一道撇過了腦袋去,赫連雲天道“三王子言重了,此時此刻,您是我們的客人!”
胡一道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還是你會說話。
赫連雲天接著對罕拿道“等到了庭州,三王子自是想去哪便去哪,隻是這一路上,還有勞三王子遵我大唐軍規,同食同寢。”
“和你們?”
赫連雲天點點頭,“還有蒼宣侯,我們四個住一個大帳。三王子你也彆害臊,都是男人,咱也不好那一口。帳外自有中郎日夜巡護,定能護你周全。至於呼倫台、額朗多兩位,他們就不勞三王子招呼了,有右武衛在,三王子還請放下心來!”
“……”罕拿一時語塞,見赫連雲天說得認真,不似開玩笑。頓時便知這是趙正的圈套,此時看右武衛行軍,各個人馬具甲。初時還以為是依仗使然,後來再看他們弓不卸弦,槍不入韜,才知這一切都是為了對付被分成三部分的左部一千人馬。
此時隻要一聲令下,右武衛加玄甲軍,立時便能繳了這一千回鶻兵卒的軍械。而他罕拿,不過就是趙正手裡捏著的一枚籌碼。讓他阿爺胡咄度輕易動彈不得。
“蒼宣侯好手段啊!”
胡咄度眼見罕拿從自己身邊路過,眼神裡頓時殺意儘顯。
“彼此彼此!”趙正放下碗,拱了拱手,“瀚海公文韜武略,論計謀,區區不是對手。隻好略施小計,保命為先。隻是不知瀚海公,是從何時重新認識趙正的?莫非那信件上有何不妥?瀚海公還請多多指教,區區下回一定改,一定改。”
胡咄度見話已說開,也就放下了身段,“哼”了一聲,道“信且不說。我入安戎軍時,右武衛仍自全神備戰,軍陣、號旗皆以戰時規製,全依你中軍大纛號令。彼時不分敵我,還算合理。可我已入安戎軍,已知我是友非敵,為何右武衛仍舊全神備戰,兵不卸甲,馬不卸鞍?你趙正陪同與我,全程頂盔貫甲,又是為何?我去見公主之時,公主大帳周圍的涼州府軍,看上去懶散,可各個都身強力壯,所立方位前後左右看似無意,實則已有合圍之勢……蒼宣侯,怕是那時,你就想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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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趙正聞言,不禁大笑出聲,“瀚海公多想了!”
“你休得瞞我!”胡咄度道“也怪莪審時度勢不清,被你三言兩語蒙蔽了心智,當時沒有察覺,隻在事後才有所警醒!蒼宣侯,我此時寧願你捉的是我,而不是罕拿!你無非是要這一路平安,我保你一路平安便是,罕拿,還請蒼宣侯放了吧!”
“放?”趙正停下了笑容,“草原上的狼,會輕易地放開到嘴的獵物?天上的雄鷹展翅翱翔九千裡,就隻是為了逗那野兔一樂乎?瀚海公,你是草原上的狼,你勾結吐蕃,我無話可說。但我趙正,並不是你的獵物。念在涼王殿下的份上,我在安戎軍未與你動手,那是因為我知道,左部有左部的難處,我亦不願多生事端。但這並不代表我蠢,也不代表我年輕就要任人宰割。三王子在我手上,我待之以禮,敬之如賓。就算到了安西,我仍然會把他當做我的左膀右臂。至於放了他,對不住了瀚海公,這般春秋大夢,勸你還是彆做了!“
胡咄度咬牙切齒,“你若是不放,你可走不出這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