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裡正223、二月初二龍抬頭
二月初二,循例朝會。
從良淄趕到長安,須在辰時朝班上朝前進入宮城,加上天黑路難走,這便要起個大早。趙正一晚上沒睡好,三更天便催馬上路。趙碩送了馬車,也送了車夫。但涼王府的車夫不一定情願住在鄉下,趙正也不是個喜歡勉強的人,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將車夫們都打發回去了。
今日趕車的是許莊頭的傻兒子許聰,彆看人傻乎乎的,但趕車技術確實不賴。趙正斜躺在鋪了厚厚墊褥的車內,不覺得顛簸,隻是這晃晃悠悠的總是想打瞌睡,可這車裡說實話並不安逸,空間小,連腿都深不直,腦袋枕在車廂板上,一晃就能撞得頭冒金星,太遭罪了。
趙正暗道下回說什麼也不坐車了,他寧願晚起一個半時辰,騎馬上班。或許一身灰土,滿麵風塵,上朝難免有些失儀,但也好過這雞都不叫的時辰就要起床掙命。此時春天還好說,冬天呢?
可一想,騎馬其實也不是上策,天黑馬跑不快,遇到溝溝坎坎的容易馬失前蹄,耽誤上朝事小,萬一把自己摔回現代化了事情就大條了。而且冬天騎馬,都不敢細想,想想就覺得渾身發冷。
趙正暗自歎了口氣,左右都不方便,看來也隻能去長安買處宅子,上朝前一日提前到,第二天不至於如此狼狽。
“侯爺……”坐在車轅上的許聰吃吃地笑著,遞進來一個油紙包,“吃。”
趙正心說這什麼時辰,哪有心思吃早飯,於是擺擺手,“你自己吃了便是。”
許聰嘿嘿嘿的笑“阿父說,過了阿團,就能吃朝食了。侯爺不吃,聰兒也不許吃。”
趙正掀開車簾,隻見天色仍舊黑暗,此刻該是一日當中最黑暗的時間,伸手不見五指,隻有車頭前兩盞氣死風發出的熒熒之光,牽馬踱著步子,“嗒嗒嗒”地清脆,車輪子在身下咕嚕嚕地滾動,小石子被車輪碾壓,發出“波波”的聲響,彈了開去。
“聰兒,這阿團是良淄莊的嗎?”
“曾是。”許聰拿著油紙包,道“聰兒小時便在阿團長大的,後來隨著阿爺走了好遠的路,就沒見到過阿團的春麻了。再後來,阿爺便不許我來阿團玩,也不讓我見春麻。可我還是偷偷來過,在一處都是土包包的坳坳裡,他說春麻就住那,我找了好久,也沒找著。”
“春麻是個人嗎?”
許聰搖頭,眼神裡洋溢著幸福,“春麻是最好的人兒。”
趙正一時感懷,“聰兒你今年多大了?”
許聰伸出幾根手指頭,彎了直,直了彎,隨後笑道“三十了。”
趙正掛起車簾,接過那油紙包,打開才發現原來是幾張胡餅。他掰了半張遞給許聰,“吃。”
許聰搖頭,“侯爺吃!”
“好!”趙正點點頭,又拿起方才撕剩下的半張,一口咬了下去。
許聰見趙正先吃了,便“咯咯咯”地笑,一邊笑一邊往嘴裡塞著餅。
隨著天漸漸地有了些光亮,馬車也越跑越快。到卯時四刻時,恰好也到了長安城南門邊。
進城前,許聰在車駕兩側掛上了“蒼宣侯”的燈牌,守門的千牛衛軍士隻看了一眼那燈牌,便恭敬地放了行。馬車在人來人往的朱雀大街上徑直行駛,官車當道,百姓退避。販夫走卒們在車馬兩側肅立,開了門的臨街商鋪裡,見慣不慣的店主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眼見是“蒼宣侯”的車,一時有些疑惑,不知長安城什麼時候還有了這個名號的官車,隨即便忽然恍然大悟。
這是上護軍的馬車。
見沿途百姓紛紛避讓,
站在路旁投來崇敬羨慕的目光,趕車的許聰也覺得臉上有光,咧著嘴笑得十分得意。
朱雀大街是長安的中軸線,道路寬敞,可並四車共行。是以從南門抵達城北的宮城,也不過二刻時光。在永春門外,許聰停好了馬車,趙正進宮城議政,他便在馬車旁掏出鹽巴來喂馬。
趙正囑咐道“聰兒,你就在此地等我,不可亂跑。”
“是,侯爺。”許聰小心翼翼地提了提袍子,他今日穿了阿娘為他新裁的衣裳。雖然不過隻是一身圓領袍,但像模像樣地還戴了個新襆頭。莊戶人家如此打扮的可不多,為了今日,老許頭也算下了血本。
趙正見許聰專心伺候馬匹,於是放下心來,抬步進了永春門。
等過了安檢,進了恭禮門,還未到待漏院時,卻見趙金玉已經等在了外麵。
“元良你可來了。”
“出什麼事了嗎?”趙正一時疑惑,自打來了長安之後,還從未見趙金玉如此慌張過。
“安國公!”接連有來人向趙金玉行禮,趙金玉胡亂推了推手,敷衍完後,拉著趙正到了牆角,“聖人發病了。”
“聖人的身子一向不好,發病了也沒甚奇怪的。為何你如此慌張?”
“這病來得快,也來得急!聽高內侍說,早上起身時還好好的。誰知用膳時忽然就大咳了幾聲,便倒地昏厥過去了,此時還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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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正吃了一驚,趙[的身體是打仗打垮的,一旦倒下非同小可。關鍵是趙碩還在長安,聖人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太子若是當場發難,涼王插翅難飛。
“禦醫怎麼說?”
“痰症複發。”趙金玉道“鄭相已去了內庭,囑咐我在此等你。”
“等我作甚?”趙正奇怪道。趙金玉說道“囑咐我莫要讓你進殿,一旦聖人有個三長兩短,你須得立時陪同涼王返回河隴,以防不測。”
“那不扯澹麼!”趙正心裡咯噔一下,自己拍拍屁股走了,達念呢?她還在良淄。若是和涼王一同逃跑,太子拿了達念,用腳指頭想都會發生什麼。
“元良放心,良淄我已派人從東門去接了。一旦有事,你們便在城南彙合。涼王也已知曉,隻是他目前仍在甘庭殿,一會我去看看情況,再勸他早做打算。”
趙金玉拉著趙正往外走,趙正走了幾步,忽然覺得不對,他停了下來,看著趙金玉。
“怎麼不走了?”趙金玉急了,“此事萬分危急,太子的龍武軍得到消息已在整裝,隨時入宮。”
趙正皺眉,猶豫了片刻,斷然道“不能走!不僅我不能走,涼王也不能走!”
“怎麼說?”
“聖人若是駕崩,太子便是名正言順新皇。我與涼王在和河隴起兵,那便是造反。師出無名,十分被動。屆時天下必群起而攻之,沒有個十幾年安穩不下來。河隴前有太子,後有吐蕃,難免腹背受敵,仗怎麼打還兩說,關鍵是眼下不僅你嫂嫂在長安,你與琳兒、慫娃他們也在。我走了,你們必遭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