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軍衛軍與玄甲軍對峙與花樓正麵,讓場麵一度劍拔弩張。
趙正下樓,隨手抓了一壺酒,往嘴裡倒了一口,然後扶起被玄甲軍摜在地上的府軍軍頭,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又為他整理了一番儀容,戴正了兜鍪,伸手輕拍他的肩膀,“趙正又不是神仙,直呼姓名又算得了什麼?”
那鼻青臉腫的軍頭見麵前這個年輕人長相俊美,身量頎長,從容澹定,舉手投足之間確有貴氣,再看赫連雲天隨侍左右,知道他就是趙正,眼神一時便慌了。
趙正與盧玄相視一笑,然後牽了那軍頭的手,朝樓外走去。
“大唐上護軍在此,爾等何以如此囂張跋扈?”赫連雲天一聲吼,隻聽這樓內樓外呱噪之聲頓時安靜,周遭樂伎舞姬與恩客們目光紛紛投來,各自暗想這便是上護軍?玄甲軍們讓開了一條路,趙正領著那軍頭,帶著盧玄迎著門外堵了一圈的府軍走了出去。
卻聽一聲馬嘶,一人高呼道“元良怎在此地?”
那聲音中帶著戲謔,又帶著質疑,府軍們手持兵刃,卻俱於十餘名玄甲軍那高大的身材,咄咄逼人的眼神,自覺退開一處,眼前豁然開朗,隻見龍武軍拱衛著一人,正立在樓外的坊街上。
紅燈籠映照下來的光芒鋪在眼前,趙正鬆開拖住軍頭的手,朝那馬上之人施了一禮,“太子殿下!”
太子自馬上下來,走近嗅了嗅,“元良這是又喝酒了?”
“在甘露殿醉酒,至今未醒。”趙正道“隻是不知太子這興師動眾地,半夜叩開永安坊的坊門,是要作甚。”
太子看了看趙正身邊的赫連雲天,又看了看盧玄,道“接報,永安坊內有歹人。聽聞元良被挾持,我便帶人來查看一番。”
“太子親自出馬,臣誠惶誠恐。”趙正道“隻不過今日臣在甘庭殿喝得太多,失了儀。想出城時,又被府軍封了南城出不去,無奈之下隻好暫借蘭桂苑歇息了一番。也不知訛傳從何而來,太子殿下,這事誤會了。”
“是不是誤會,待本宮搜一番便知。”他拉著趙正走到一旁,眼睛卻看著將蘭桂苑圍起來的府軍,道“元良你可是受了脅迫?”
趙正抬眼,卻見太子眼神中倒不似作假,“太子何以如此斷言?”
“盧玄!”太子呶了呶嘴,趙正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盧玄,太子道“這人不乾淨!城內城外被地道滲透,就與他有莫大的關係。隻可惜我今日未能人臟俱獲,但線報說他來了蘭桂苑,我聽說你也在,怕他對你不利,就連夜來救你了!府軍那幫糙漢子,不知輕重,衝撞了元良,回去我就軍杖伺候,給元良出出惡氣。隻是此時,還須各軍通力協作,元良你且莫要往心裡去。”
“……”趙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太子又道“那日元良懷遠坊遇刺,我就懷疑與盧玄有關。有人曾報,盧玄的身份隱秘,怕是敵國暗樁。我這兩月,揪了他無數次,卻次次被他巧妙擺脫。那日眼看在崇化坊就有收獲,卻被人以伏火雷毀了重要物證。好在後來有暗線密保,我才鎖定了這元凶。今日若是元良肯說一句,我便立時將他緝拿。”
趙正認真地看著趙坤,搖了搖頭,“太子殿下!我與盧玄乃摯友,今日他聽聞我醉酒夜宿蘭桂苑,便來看望於我。原本我二人在閣樓飲酒,期間也並未有人脅迫與我。至於太子所說的敵國暗樁,臣想問,太子可有證據?”
“元良!你就是心善被人懵逼了!”太子皺眉道“此事若是沒有證據,我也不會親自率軍前來!”
說著,他便從袖兜裡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趙正,趙正打開趁著火光一瞧,卻見其上寫著“蘭桂苑”三字,趙正一時覺得這字跡為何如此眼熟,定心一想,居然是梁珅的筆跡。他曾給趙正一本手抄小冊子,那冊子上記載著河隴暗線長期以來搜集到的吐穀渾、吐蕃等地軍情,趙正曾將那冊子隨身攜帶,閒來無事便喜歡翻看一番,他的字跡早已印在心中,絕不可能有錯。
隻是不好明問,趙正道“不知這字條太子是從何得來的?”
太子也直言不諱道“這字跡主人元良也該認識。乃河隴道前右武衛旅帥梁珅梁守道給的,他負責稽查各處暗樁事宜,之前也拜會過元良。他阿爺乃當朝刑部尚書,為了糾拿劍南、長安的禍亂,日日餐風飲露,長途跋涉,到了長安也不回家,為了大唐,竟是連家都不要了!”
言語中似乎有些惋惜,又有些敬佩,看向趙正時,隻是搖頭,“來之不易啊!”
“太子可見過其人?”
“倒是見過一麵!”太子道“就在元良遇襲沒幾日,他便入城去了東宮。那時他尚穿得與街邊乞討的丐兒一般,若不是他出聲喊我,我都不認得那是梁尚書的大郎了。想當年,梁大郎可是長安城中出了名的翩翩公子,經年未見,未料世事多變,已蒼老了許多。他才二十來歲吧?”
趙正點點頭,心裡五味雜陳。梁珅既然早已現身,為何沒有去良淄。若是有什麼情況,他也該與趙正說上一番。但他卻跑去找了太子,不知又是為何!難道是因為太子掌長安兵馬,梁珅走投無路隻能求助於太子?而太子這兩個月的行動,竟都是依他的暗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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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地道都是梁珅賣給太子的?
趙正不禁無語望天,這大水衝得龍王廟是七零八落啊!
“哦,對了!”太子見趙正皺眉苦思,以為他是責怪梁珅沒有去良淄找他而是奔了東宮去尋自己,心中還有些暗暗得意,在長安這一畝三分地上,便是河隴大將也無計可施,隻能委身與太子。趙元良如今賦閒,無處安置,此時正好拉攏,日後定能派上用場。於是嘴上問道“今日甘露殿似乎丟了什麼物事,聽說侍婢們翻來覆去,那林氏還處置了好幾個往日貼身的婢女,不知與元良有何乾係?”
“沒有!”趙正吃了一驚,甘露殿丟了東西,跟我又有什麼乾係?
太子道“有沒有乾係,元良也提防一些。林氏詭計多端,陰鷙得很!今日你醉酒,本也不平凡。”
趙正十分同意,於是點頭道“多謝太子提醒,臣定三省吾身,不招惹皇後便是!”
說話間,府軍與龍武軍已入了花樓,大隊甲士氣勢洶洶地開始搜查。蘭桂苑再大,他也隻是一座花苑。往日權貴們流連之處,不過也隻是貪圖這花樓中的美色和那靡靡之音,若是牽扯到謀反叛國的罪名,還有誰敢站出來說話?有些夜宿蘭桂苑的朝官見太子親臨,甲士臨檢,嚇得一時不該如何自處,紛紛衣冠不整地跑將出來,跪了一地。
趙坤對待他們可不像對待趙正,隻怒目而視,破口大罵“爾等拿著朝廷的俸祿,不為國克忍,卻日日尋花問柳。本宮且問,爾等正事可處理完了?處理好了?真是丟人現眼!明日看憲台如何參爾等一本。”
當即便有龍武軍甲士拿著簿冊上前,讓他們登錄各自姓名、官職,之後讓趙坤過目,趙坤對著各人一一驗過,當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甩了甩衣袖,“滾!”
朝官們當即感恩戴德作鳥獸散去。
盧玄看了過來,臉上雖然澹定,但趙正看得出,他也該是緊張擔心。此處不比崇化坊,未曾埋設伏火雷。而且此處乃是長安總樁,若是被他們搜出了什麼不該搜的,那當真是人贓並獲,無可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