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巡州在這個時候，奉皇命回去做什麼，萬巡州不說蘇青玉也能猜到。
事關皇命，便是知道也隻能裝作不知。
八百裡加急的軍情傳到京城，朝堂上的大人物是什麼神情，蘇青玉不知道，她隻知道京城小小地亂了一下，不少普通百姓生怕打仗，開始瘋狂地囤糧、囤鹽，一些商家也趁機抬高價格不說，還不往外賣，刻意製造百姓恐慌。
整個京城亂糟糟的，到處都是搶糧、搶鹽、搶柴的人，打架鬥毆的事也比之前多了，百姓在街上跑來跑去，像是無頭蒼蠅一樣，讓人很是不安。
好在這種亂象隻有三天。
三天後，數十艘漕運的船隻入京，一袋袋糧食、粗鹽被抬了下來，送到各個糧店、鹽店門口，由官府的人盯著售賣。同時，朝廷安撫百姓的公文也下來了。
公文很長也很繞口，但總結起來就是百姓不必惶恐，邊疆雖有戰事，但朝廷兵強馬壯，不懼異族來戰。二皇子已在三日前率二十大軍馳援邊疆，不日將抵達邊疆，與邊疆將一同驅逐異族，收回城池。今年江南豐收，江南糧食充足，朝廷已從江南征調十萬石糧食入京，保證京城百姓正常供給，不必哄搶，也不必擔心糧食漲價，朝廷有足夠的糧食平抑糧價。
公文一出，再看那一船船滿滿的糧食，京中的百姓哪還有懷疑的，頓時喜笑顏開，一點也不擔心了。
籠罩在京城上方的陰雲一下子就散了，京城又恢複原來的熱鬨與繁華，寧靜平順的像是前三天的混亂不曾出現過一樣。
“陛下，是一個很厲害的人。”蘇青玉站在茶樓上方，看著底下熱鬨非凡，完全不受邊疆戰事影響的百姓，輕聲低喃了一句。
民間乃至朝中諸公對皇上的評價，向來都是和善、好說話，是一個體恤臣子的好皇帝。聽著像是在誇讚皇上，可仔細想就會發現，他們對皇上的評價，無不在說皇上是一個沒有什麼主見，甚至沒有自己決斷的人。
這樣的帝王對朝臣來說是個好皇帝，權利在大臣手中，皇上說是皇上，但更像是大臣們供在皇位上的吉祥物。朝中諸事自有大臣商量，皇上隻需要蓋章落印就好。
然，從太後、宸太妃一事到這一次的邊疆戰事，蘇青玉卻從中窺探到了皇上的手段。
利用太後與宸太妃的矛盾，抬高寒門對付勳貴。把勳貴打下去後，又拿宸太妃誣告太後做文章，一舉將剛剛燃起一點苗頭，有望坐大的寒門一派氣焰壓了下去。
此刻的朝廷，勳貴被剪去羽翼，再無往日的氣焰；寒門因宸太妃誣告太後，害皇上與太後親生母子反目一事，生怕皇上遷怒他們，夾著尾巴做人都來不及，哪裡敢挑戰皇上的權威。
一番爭鬥下來，不管是勳貴還是文臣都輸的一塌糊塗，隻有皇上一個贏家。
作為最後的贏家，蘇青玉不認為皇上是無辜的，什麼也不知曉。宸太妃與太後之間的爭鬥與矛盾，就算皇上不是幕後主使者，也是參與者，激化她們二人之間矛盾的參與者。
宸太妃與太後二人，一個出身寒門，一個出身勳貴，雖說本就天生對立，可若無人激化，也不至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是先皇！”蘇青玉想到先皇時期，太後與宸太妃一前一後入宮，宸太妃更得聖寵，卻與不得寵的太後同時懷孕。之後，二人又因太子之爭，鬥得你死我活，甚至背後的勢力也被迫卷入這場鬥爭。
這一樁樁一件件，要說是巧合，蘇青玉是不信的。
太多的巧合，就是人為。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先皇早死，沒做成漁翁，卻留下後手，讓當今聖上做了漁翁，借太後與宸太妃之鬥，將勳貴、文臣壓製，將皇權收回，再不需要被朝臣擺弄。
“好大一盤棋！”蘇青玉長長地呼了口氣，心跳得飛快。
果然，權力鬥爭就是看不見的戰場。個中的刀光血影，一點也不比戰場上少。
說到戰場，蘇青玉倒是有幾分慶幸，慶幸皇上迅速收攏了政權與兵權。不然，皇上也不可能這麼快調派出兵馬，更不可能在江南糧倉出事後，迅速籌集出軍餉與糧草。
要知道，朝廷那些大臣們就算沒有私心，也有自己的立場和政治主張，他們不可能統一意見。為了出多少兵，他們要吵；為了誰領兵，他們還要吵；甚至誰負責籌集糧草，怎麼籌集還要吵。等到他們吵完，把事情定下來，最佳的戰機就錯過了。
當然，權力集中在皇帝手中，皇帝英明還好，若是昏聵的，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但這些，就不是蘇青玉能考慮的。
——
萬巡州出事了！
在萬巡州離京回江南的半個月後，蘇青玉再次受到皇上召見。
許是大權在握，現在的皇上明顯比蘇青玉上次見到，要威嚴許多。在蘇青玉跪拜時，不僅沒有像上一次一樣叫起，還像是沒有看到了一樣，麵無表情地開口“保護萬巡州的司衛全死了，萬巡州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李氏商行大亂。”
冷漠地說了一下萬巡州的事後，完全不給蘇青玉難過、悲傷和發問的時間，又道“蘇青玉，朕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朕許你另嫁，親自為你賜婚，便是你要嫁宋景安，朕也可以為你賜婚。另一則是，讓陸九淵護送你回江南，收攏李氏商行，查清要江南事務。”
“我選，去江南！”皇上說的太快，問的太緊迫，蘇青玉根本來不及多想，張口就道。
“九淵，送她去江南。”皇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還是冷淡地下令。
“是，陛下。”陸九淵從暗處走出來，安靜的如同影子，周身的氣息都收斂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比之前沉穩了許多。
蘇青玉心事重重，沒有發現陸九淵的變化。
當然，她就算發現了什麼，也不會多問。
她能窺得皇上對太後、宸太妃的利用，陸九淵怎麼可能發現了不了。
發現皇上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溫和、好說話，陸九淵若是再不懂收斂，那就不配做皇城司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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