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生這時候有一種被掏空的感覺。
原本按他的想法,這事兒辦起來簡單。
召集人手,作出部署,統一行動。
也不用太激烈,拿出流氓地痞慣用的搗亂恐嚇這種手段就好。
把林易名下的產業,包括和他有生意交往的人,統統都照顧到。
而這種不算激烈的手段,即使是租界當局完全站在林易一邊,也會束手無策。
想抓人隨便抓。
因為恒社有的是人。
而這麼點破事,總不能都像陳鶴鳴那樣,直接拉到街頭明正典刑。
所以隻要他舍得發錢,讓徒子徒孫們沒有後顧之憂,根本沒必要去擔心租界當局會怎麼做。
他不求畢其功於一役,隻需要把時間線拉長,總有林易承受不住的時候。
就算他家大業大可以承受這樣的損失,就不信那些和他有生意往來的商人,可以遭受的住!
林易以為他不看曆史書,簡直就是笑話。
古往今來,流氓地痞之所以讓人忌憚,靠的就是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死纏爛打。
至於林易的辣手他是知道的。
所以船已經準備好了,隻等把這些安排完,他就要到金陵小住一段時間。
遙控指揮滬城的一切。
而隻要自己這杆恒社大旗在,軍心就是穩的。
隻可惜想法很美麗,杜月生卻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步就遭受了挫折。
他連門下的弟子們都招呼不動了。
管事當著他的麵,逐一電話通知了那些上得了台麵的頭頭腦腦。
被外界戲稱的兩大天王四大金剛小八股黨,一個沒落。
這都是這些年,他一手栽培起來的親信弟子。
把持著各行各業。
也是恒社的真正核心。
隻是兩個小時過去了,本該二十多號人齊聚杜公館,聽他號令。
可現在樓下客廳裡,卻隻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甚至連他最倚重的陸之鎬,接了電話之後,就再沒了消息。
這時,隱隱能聽到樓下吵鬨聲的書房裡,杜月生坐在沙發上,臉色晦暗不明。
而管事則是站在書桌前,嘴裡嗯嗯的聽著電話。
片刻後,他神情難看的放下了手裡的電話。
轉身看向了杜月生“先生,工部局董事會,剛剛任命陸之鎬出任報業處副處長。”
“嗬,這是穿官衣了呀。”
陸之鎬就是送報工出身。
拜他為師之後,雖然有了賭場煙館這些賺錢的生意,但依舊沒脫離這個行當。
反倒是組建起了一個什麼報工工會。
另外還自己搞了一家花邊小報。
原本隻以為,他就是一種衣錦還鄉的心態。
可是如今看,大概是自己沒能真正看懂他的。
想著,杜月忽然問道“我是不是老了?”
“先生,要不我去一趟?”
“畢竟您對他們有提攜之恩,大家也許隻是一時被外界假象蒙蔽,隻要好好談一談,他們肯定會來認錯的。”
聽著他這樣說,杜月生搖了搖頭“何必低聲下氣讓人看輕?”
“而且哪有什麼假象,不過都是利益罷了。”
“他們想要的,我大概是給不了的。”
“先生……”
“人心不古了,就這樣吧。”
杜月生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道“讓來的人都回去吧,就說我身體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