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流自空中落地，看著那些名為休眠艙實為棺槨的人類科技造物，心中升起一陣悲涼。
菌絲從觀察窗的縫隙中伸出，但觀察窗卻早已斑駁不清，看不到裡麵的任何東西。
他伸手抹去身邊最近那個休眠艙上纏繞的細密菌絲，看到了自己非常熟悉的開關類型。
那是一個通用的權限驗證器，支持掌紋、虹膜、語音等多種驗證方式，在尖塔或者說飛船中可謂到處都是。
林清流沒有錄入過掌紋、虹膜亦或者是語音，就算錄入了，以這休眠艙斷網幾十年的數據庫也不可能同步這部分信息。
但所謂通用權限驗證器，重點自然就在“通用”。
而林清流的手上恰好有一個真正通用的權限，那就是他從萬卷那裡搞到的指環。
這玩意的權限是最高級的，換句話說，電子鎖隻要在設計的時候留下了能夠用鑰匙打開的後門，有沒有電自然也就不再重要。
輕鬆通過了驗證，休眠艙發出了哢噠的聲響。
並未如科幻片中有代表氣密性良好的聲音或者白霧出現，休眠艙的蓋子也沒有直接彈開。
風、雨、菌絲的侵蝕已經讓這科技的結晶喪失了絕大部分功能。
林清流小心翼翼地將艙蓋打開，映入眼簾的便是已經風化到與粉末彆無二致的屍骨。
屬於人類遺體的殘骸已經再無任何複蘇的可能，而唯一存在價值的器官也正如林清流預料的那樣，占據了不小的空間。
一個人類的大腦仍然保持著健康的灰白色，仔細看去甚至能夠看到細微之處的淡紅色血管。
完整的大腦被剝離了下來，封裝在一個裝滿營養液體的生物膜中。
那從觀察窗伸入的菌絲如一根連接嬰兒與母體的臍帶，在控製著這個大腦的同時也為其維持生命必須的能量。
林清流連忙看了一眼那觀察窗處的菌絲，擔心自己剛剛的動作直接將其折斷。
但那根菌絲並不像看起來那麼脆弱，此刻並未有任何損壞。
看著那栩栩如生的大腦，林清流將手緩緩伸了過去。
他要進入這個人類大腦的潛意識！
對於菌絲這種以集群生命形態存在的生物而言，貿然與其連接似乎並非最佳的選擇。
菌絲本就是因為分散才無法爆發出全部的力量，但在精神領域並不存在距離的限製，林清流如果以正常手段接入，自然會引起菌絲的全麵反攻，保不齊還會讓自身也遭受侵蝕。
但現在不同，他的領域籠罩了整個核心，外麵的菌絲雖然急得要死，但卻不知道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
換句話說林清流當前進行入侵，需要應對的就隻有這矩陣廣場上的所有菌絲，而碾壓這一小部分的意誌，這對他來說可並不是問題。
當前的時間已然【凝滯】，而在【凝滯】解除之後還有【即逝】和【緩時】，再加上人類在夢境或者說潛意識中本能的思維加速，留給他的時間可謂豐厚。
林清流有足夠的時間在毀滅這個核心之前和裡麵的人類殘留意識進行溝通，以此儘可能獲取有用的情報。
將手掌按在了那柔軟的半透膜之上，林清流的右手一點點沉了進去。
那是一種生物層麵的同化，裡麵類似營養液或者羊水的液體沒有一滴流淌出來。
他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個大腦，在利用【分念】將一部分意識留在外麵，防止自己醒來的太晚之後，他自身的主意識迅速下墜，進入了那片思維空間。
【天幕】利用通訊器給計永行發了一連串的消息，像極了擔心自家孩子亂跑的父母。
但每一條消息下麵的“未讀”提示仍然十分顯著，【天幕】忽然察覺到這時對方應該還在加班。
事實也的確如此，雖然現在是理論上的休息時間，但對於研究員來說，某些東西是必須舍棄的。
【天幕】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他想起林清流隻是讓他聯係計永行卻沒有說明聯係方式，而現在如果想要立刻聯係到對方，的確有一個比通訊器更快更便捷，但也更加冒險的方法。
以往的【天幕】隻是悄悄潛入主機竊取一部分算力，但這一次，如果想要完成任務，他或許就要留下一些不可被抹除的痕跡了。
如果被發現，對方可以輕而易舉地順著網絡追查到這裡，直接將自己弄死在這台小小的皮箱中。
但想到“父親”對自己的諄諄教誨，【天幕】還是咬了咬並不存在的牙齒，義無反顧地進入了研究所的內網。
計永行最近的武器研究非常順利，他已經再現了一部分人類在災變中遺失的武器。
這種考古式科研實際上充滿不確定性，因為正在研究的人員並不知道自己與那曾經的輝煌之間所間隔的究竟是一個科技節點還是十個，又或者更多。
此時的他雖然正在調試元件，但心中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林清流給他的樣品，他這兩天已經初步研究了一下。
不同於林清流完全依靠生物場和直覺進行感知，研究員先生選擇相信科學。
麵對這種神奇的物質，他不斷從罐子裡取出樣品進行實驗，腦海中也逐漸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考。
這種類似膏狀的物質似乎並非人類能夠創造出來的，屬於一種未知的材料。
對其本質的渴求不斷驅動著他利用自己為數不多的下班時間進行探究，至於休息……暫時不重要。
電火花的驟然爆發宣告了這一次實驗的失敗，計永行揉揉眼睛從自己的工位上站了起來。
他在附近走了兩步，返回自己的位置打算在電腦上將上一次實驗的進度進行同步。
打開顯示器，計永行的目光忽然被一個紅色的感歎號所吸引，這感歎號出現在屏幕的角落，一閃一閃似乎十分焦急。
理智告訴他這台終端上沒有任何一個軟件會有這樣的報錯提示，而直覺則告訴他，這和自己的好大兒說不定有點關係。
確認周圍的同事不是因為過勞而小憩就是沉迷實驗之後，計永行將鼠標移動到了那個感歎號上點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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