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起疑、文成調查、文成暴露、文成被洗腦。
屬於文成的記憶結束了。
他的軀體被植入了不屬於他的記憶，慈祥的議員們成了他的師長，而他也成了議員們最為欣賞的後輩。
無需過分細化什麼，人類的大腦會自動補全一些所需的東西，於是虛假變得真實，不合理變得合理。
在完成了長達十幾年的培訓之後，文成成為了軍隊的領導者，但他的任何行動都必須上報整個議會。
直至現在。
意識空間中，林清流看完了文成的一生。
被一片片拚圖拚好的是原本文成的記憶，而輕易褪色的部分則是被那台機器賦予的假貨。
但在林清流一視同仁的妙手回春之下，所有的一切現在都重新回歸了秩序。
對於文成的經曆，林醫生表示很難評……
就像是一場電影，有前期的壓抑，有中期的懸疑，但卻唯獨沒有最後的暢快，仿佛是注定要以悲劇收尾。
可麵對著如此龐雜的記憶，林清流卻很難譴責這個男人什麼。
少年時期的經曆賦予了文成絕對的忠誠，這種忠誠甚至影響到了他的三觀，讓他以為能夠登上這艘船的都是和自己一樣忠誠的人類。
在想清楚一切之後，他又很快接受了洗腦，原本的意識灰飛煙滅，虛假記憶塑造的人格占據了這具身體。
原本可以以新的身份生活下去，結果幾十年前的記憶又要揭棺而起……結果兩位至尊在文成的腦子裡大戰，把人格都打磨滅了。
麵對這樣一位經曆能寫一本厚厚自傳的目標，林清流一時間也陷入了沉默。
思來想去，他覺得這個可憐人已經不應該再被欺騙，無論什麼形式。
任何強迫都已經是對對方的不尊重，就讓他自己來決定這一切吧。
確認了這個處理方案，林清流嫻熟地完成了修複，退出了文成的意識空間。
單人床上，文成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第一時間便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腦子空空，沒有思考任何事情。
當他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時，卻赫然發現自己的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過往的一切，從在母星上出生到殘酷的淘汰訓練，以及在飛船上日複一日的巡邏，都被整理成了單獨的文件，碼放在他的大腦裡麵。
至於那些由機器賦予的虛假記憶，他則是能夠以第三人稱進行回憶觀察，就像是在看人工智能的繪畫一樣，當文成將視角進行提升，就能夠輕易找出無數畫麵中不和諧的地方。
隻是當這些畫麵以回憶的形式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時，一切就又顯得那麼合理。
無論真實還是虛假，所有的記憶都已經恢複如初，文成感到一陣輕鬆，隨後用驚訝的眼神看向坐在床邊微笑的青年醫生。
“很高明的能力，令我佩服。”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帶著罕見的感激神色。
“您客氣了。”
“我似乎已經想起了一切，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所以，我的記憶你看到了多少？”
林清流伸出食指
“一點。”
“看到了一點？”
“一點不剩。”
“……”
文成忽然又覺得沒那麼感激了。
“真是波瀾起伏的一生。”
林清流發自內心感慨道
“比起大部分人碌碌無為的生命，您的過去已經稱得上精彩。”
“精彩，但卻沒有意義。”
文成將腦袋偏了過去，不去看林清流富含感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