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一步步向前邁著，腦海中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無比。
每向前一步，身邊的一切就仿佛被按了一下倒退鍵，高樓開始一層層消失，四通八達的街道逐漸變成平坦的荒野。
他鬢角的白發開始一點點消退，微微彎曲的腰背開始變得筆直，儘管文成現在隻達到了設計年齡的一半，但時間依舊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無數的痕跡。
他不再是掌管幾十萬人的統帥，也不是坐在高位的議員，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探索小隊長。
一切似乎回到了五十多年前的某個下午，在不如母星熾烈的陽光下，最先被喚醒的船員們穿著全套的防護服站在尖塔，或者說飛船的下方那片插滿了碎片的地方，興致盎然地規劃著這個人類新家園的一切。
海因斯說要在靠近大海的地方建成一處研究所，楊肅言則發表著自己對於星際文明律法結構的見解，弗拉基米爾則是在說著什麼“戰鬥”、“征服”之類的話……
沒有異獸，沒有外星生物，沒有內訌，那是文成最後一絲美好的記憶，美好到他甚至無從分辨這究竟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還是自己在數十年的糾結與痛苦中產生的幻想。
向外延伸的屋簷終止了文成對過去的追溯，他的視線從天空逐漸下移。
兩個衛兵正在對他行禮——他這張臉在整個軍隊係統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文成閣下。”
“嗯，你們守在這裡，不要管裡麵的事情。”
“是。”
兩個衛兵感覺有點懵，這本就是他們的職責沒有必要再進行強調。
但也無所謂了，畢竟是大將閣下，能和自己說一句話就已經很好了。
兩人站回了兩側的位置，文成則是伸手按向禮堂的大門。
看似厚重的大門在機械的輔助和人工的保養下仍然有著極高的靈敏度，儘管在它的麵前文成就像一個小矮子，但他還是奮力推開了麵前的大門。
陽光從他的背後射來將禮堂最中間的一片階梯儘數灑滿，那些座位上的人們紛紛回頭，一邊用手遮著陽光一邊看向身後。
新年演說的文稿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好寫。
眾位議員在沒有相互通傳的前提下不約而同地否決了好幾次手下提交的內容，隨後才對這個事實有了基本的認知。
這種東西說來簡單，但實際寫起來則需要平衡兩部分的占比。
一部分是對於未來的暢想，也就是雞湯類的內容；另一部分則是實際的舉措，也就是他們作為頂層對於下方人們做出的承諾。
若是前一部分比重偏大，人們顯然會出現雞湯不耐受的症狀，具體表現為平白無故的犯惡心。
可若是後一種的比重偏大，又好像是他們這群人在將自己腦子裡的計劃向著那些什麼都不懂的平民進行報備，總是有一種奇異的屈辱感。
好在，最終各位議員都巧妙地設計好了演說的內容，將兩部分平衡地非常完美。
於是就在議員夏爾瑪和議員波爾多聯合宣布，將要在新的一年增加地下牧場和農場的投入占比，產出更多的蔬菜和肉類，降低民眾購買成本，讓大家一個月至少能夠吃到一次真正的菜和肉之類的鬼話時，他們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文成不是不能在台下觀看這次演說，屬於他的座位此時還空在第一排呢。
但希望城不成文的規矩就是，這樣的大場麵要麼來要麼不來，否則當著這麼多人以及直播的麵丟大人可不是什麼好事。
迎著那些議員的目光，文成緩步走下禮堂的階梯，來到了第一排之前的位置。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大聲呐喊道
“議長閣下，我有重大案件的線索向您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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