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麵石像鬼一走後,那股壓迫感煙消雲散。漆黑一片的門口,人流湧動的汗味、血腥味與各種體味混合,幾個零零散散的村民攙扶著小心翼翼進了藥鋪。
方正幾人就那樣守在藥鋪的門口,守著村子剩下的希望。
"師父,您不問我?"方正開口說道,他平靜地望著高空,那裡龐然大物的戰場,此刻間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問你什麼?胸口那個紅色符號,還是那個叫做達克尼斯的外國人的事情?"方秋明聲音洪亮而平淡,他挺立於門前,如同守護神一般,"方正啊……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際遇,就像當初祖師爺偶然遇到道人前輩那樣,我隻希望你能不忘初心吧……"
不忘初心……方正心中記下師父的囑托,盯著千麵石像鬼離開的地方,一動不動。他不清楚查爾斯究竟要做什麼,也許他說的離開是真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千麵石像鬼是"遊魂鬼"嗎?可筆記上明明說,"遊魂鬼"會被束縛在一定的區域內無法自由離開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還有那錦囊為何此時還不打開,難道時機還未成熟嗎?
方正向遠方眺望,如今他最關心,已經不是那些不聽勸導離開的村民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事情他決定不了也改變不了。他如今唯一在乎的就是方圓的安危,他能順利把他的父母帶來嗎?
藥鋪內,死裡逃生的村民們緩和了許多,疲憊地躺在椅子上和地上,他們渾身濕透,血腥味、汗騷味、屎尿味混合在一起,仿佛鬨市肮臟的街道一般,紛雜喧鬨。藥鋪裡的學徒與弟子急匆匆地來回走動醫治照料一些傷員,傷員們無力地倒在地上,傷口不停滲血,已無力呻吟。一些村民拉住了方文這些藥鋪弟子,焦急地詢問他們,方秋明說的是否屬實,方文他們不惜對天發誓來安穩住這些村民。也有休息片刻直接離去的村民,他們還是選擇向外逃跑,畢竟待在這災難的中心,一旦那些怪物注意到,輕易一擊就能摧毀這裡。
對於這些選擇離開的人,方秋明與方正沒有製止他們,該說的都說了,是否選擇信任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在藥鋪內,他見到了許多熟悉的麵孔,同班的同學,方耀和他的父母、方洛瑤、方亭……這些同學有孤身一人在這裡掩麵痛哭的,大概率已經失去了家人;也有失去了某位家人的,止不住痛哭;當然還有幸運的將家人全部帶到這裡的人。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無論是誰此刻都悲痛壓抑。
方正緩步走到那些人麵前,他安慰他們,擔保春秋藥鋪的安全性。隨後,走到藥鋪門口,繼續等候方圓。
後半夜的某個時分,此時村子裡寂靜得恐怖,高空中那幾個龐然大物依舊在對峙著,似乎他們實力不相上下,短時間裡誰也奈何不了誰。黑凱蚱蜢這些超凡生物並未攻擊藥鋪,想必是跟隨大部隊往村外去了,千麵石像鬼也沒有回來,這似乎證實了他說的話的正確性。
這段時間,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其他村民,見到一些熟悉的麵孔,同時他們也帶來了一些壞消息。三爺爺帶著他的孫子來了,他哭著說,大爺爺他們為了掩護村民撤退被那些怪物咬死了。二爺爺下落不明,多半也隨同往村外的曠野走了。
聽到這意料之外的消息,方正還是不自覺地悲傷起來。一些人更是直接崩潰,畢竟大爺爺作為村子裡年紀與輩分最大的人,他是村子絕對的頂梁柱。而如今,房子的根基都已經塌了,他們還有希望活下去嗎?
不過好在,方圓帶著他受傷的父母平安地來到了藥鋪。方圓焦急萬分,他懇求秋明大爺醫治好他的父母,幸運的是,他們隻受了一些皮外傷並無大礙。
這時,方圓才交代起他的經曆,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擦了擦臉上的灰,說道"當時我回家去找我爸媽,但在那裡卻沒找到他們人。我猜測他們一定是跟隨大部隊往外走了,他們一定是準備去教堂裡避難。
"我一路飛奔,在村外追到了大部隊。但是……在那裡,好多好多超凡生物!各種蟲子,還有一些花草樹木,他們追逐大家,殺了好多人!還吸食死掉的人的血肉與器官!
"不過,好在我運氣好,我在人群裡找到了我爸媽。他們被人推倒,被踩了幾腳,昏過去了。我就扛著他們進村子,心裡很擔心再遭遇什麼鬼東西,但是,進了村子裡除了一些還在逃跑的人,似乎沒見到其他超凡生物了……那幾個怪物還在天上打架,村子裡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父母帶到這裡。"
方圓大口喘著氣,要了碗水,大口喝起來。在安置好父母之後,他們幾個站在門口與方秋明商討起來。
"看來,這些超凡生物幾乎都跟隨大部隊去了。現在,曠野可能還更加危險!那裡有各種超凡生物守在那裡!"方正分析道,"也許,這些家夥,一方麵是想遠離戰場中心,不被這幾個龐然大物殃及。而另一方麵獵殺其他生物則是他們作為"異獸"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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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更不能往荒野外走了!待在這裡等吧……也許追捕者,還有福叔就快回來了。"安然說道。
方秋明對這些新鮮名詞一竅不通,他默默聽著,知道這些後輩也許遠比他想象得更靠譜、更成熟。
方正點頭,提醒道"我算了算時間,福爺大概會在這兩天回來。到時候,也許就能清楚這些東西的來曆了……不過,我更擔心的是達克尼斯,這家夥明明放出了這些怪物,此時卻不見蹤影,他會在哪兒?"
"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吧,也許我們要在這裡待上幾天了……"方正掃了一眼藥鋪裡的村民,大概幾十個的樣子,不禁歎了口氣,看向秋明師父小聲說道"師父,藥鋪裡大概五十來個人的樣子,可能要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我怕我們藥鋪的食物與水源儲備不夠啊。"
方正清楚,誰也不可能料想到這場災難,所以不可能儲備資源。在災難麵前,往往將人擊敗的,並不是災難本身,而是人心與後方補給。即便在藥鋪裡足夠安全,食物儲備不夠啊,最好的局麵是活活餓死,甚至人們自相殘殺,喝人血食人肉也是有可能的。
"方正呐,我做了一些準備。應該可以勉強應對當下的局麵了,不過,要是人再多一些,可能就沒辦法了。"方秋明開口說道。他這幾日連連做噩夢,知道了災難恐會降臨,所以提前做了些準備。
可,之後的村民如果來到藥鋪,他們是不可能不收的。方正開口說道"行,師父。如果人多了,那大家就節省些,實在不行,我們年輕人出去找找食物。"
"方正呐,外麵還是危險得很。還是不要冒此風險了。"方秋明極力勸導方正不要鋌而走險。
方正揮了揮手,笑道"師父,這村子裡還有好多人不清楚咱們藥鋪是安全的。而且,應該還有一些幸存者,我們不該拋棄他們的。況且,元寶不是說了嗎,那些怪物都在村子外呢,村子裡應該是安全的。"
方正安慰自己,他其實清楚,村子裡麵安全幾乎是不可能的。千足雙頭蜈蚣和那幾個怪物還在村子裡,一些落單的超凡生物也在村子裡,他們還是會有很大幾率碰到危險。但,無論如何,這些情同手足的村民是無法拋棄的。
方正剛想提油燈帶著方圓、安然出門而去,一股直覺湧上心頭。強烈的危機感讓他的心臟狂跳。他向外望去,在外麵一隻渾身泛紫,雙眼通紅,兩米高的巨型蠍子正快速向這裡移動。
它兩對鉗子上麵泛起金色的紋路,如同大鍘刀般閃爍著光芒,生有八爪,牢牢扣入地麵,背後尾部的尖刺還流著毒液。那股血腥的刺激氣味讓人膽寒,方正帶著幾人向後退了一步,與它拉開距離。
這巨蠍高大無比,單單一個鉗子就有一個成年人那般巨大,而速度卻也不慢,它打量著眼前眾人。口中的尖牙還在咀嚼著血肉,在門口五六米處停了下來。
雖說"異獸"乃是混亂之物,意識幾乎全由生理本能操縱,可依然具備一定的智慧。它在門口停下,試探性地向前向後移動,一會兒用鉗子碰了碰地麵,一會兒圍著打轉。它死死盯著方正幾人,空中悶悶哼叫。
方正則是清楚藥鋪內的青竹小居有道人前輩留下的青竹劍陣,自然是不怕這巨蠍的。可這巨蠍的存在預示著村子裡麵也並非完全安全,依然有一些超凡生物在巡邏遊蕩。不過仔細想想,也許村子裡剩下的除去那幾個天空中爭鬥的龐然大物,應該隻有這些智慧並不高的生物了,有智慧的超凡生物多半追隨大部隊去了。這樣來看,其實他們反倒安全。
巨蠍守在門口,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一般,過了十幾分鐘,它口中吞吐出一股刺激性煙霧,包圍藥鋪。
"這煙霧似乎有毒!"方正提醒眾人,"注意屏住呼吸,不要中毒了!"
說罷,方正、方圓屏住了呼吸,安然則是用衣角掩住口鼻。方秋明進了藥鋪,通知村民,又讓弟子關上了門窗,拿出了一些能有效去毒掩未的香火燒了起來。
那巨蠍似乎按耐不住,尾巴的尖刺貫穿地麵,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隨後飛速向藥鋪襲來!它目光如火,在夜幕下閃亮瘮人至極,八足敲擊地麵發出了巨響,夾雜著高空那"撲通!"與如同地震般的響聲,讓人心煩意亂,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方正見它襲擊,心頭一緊,拉起方圓與安然迅速向後退去。正當他擔心,青竹劍陣範圍可能顧不及門口時,一道氣流夾雜著竹葉從青竹小居之內筆直地向外飛去!過往行人臉頰上無聲息間留下一條筆直血跡,這氣流速度太快,他們還未反應過來,即便身為魔藥學家的方正,也隻聽到了音爆之聲,未能看清楚軌跡。
氣流夾雜著竹葉,狠狠擊在巨蠍頭部的紫甲之上,那巨蠍似乎也始料未及,出於本能地收縮肌肉,八爪與鉗子死死扣住地麵,躲避不及,就生生抗下這一擊。可它還是太過自信,那股力道有搬山填海之勢,縱然它的甲殼堅硬無比,也差一點被貫穿,太陽穴的位置深深凹陷進去,而這巨蠍知這劍氣剛勁無比,八爪鬆開,想要以巧勁躲避!
"嘭!"巨蠍在空中翻轉,腹部朝上,背部指地,它爪部帶著地皮,被擊向高空!可好在躲開了這一擊,而不致死。它墜落於地,巨大的碰撞聲使人不自覺捂住了雙耳,它墜落於地渾身戰栗,此時已昏厥不醒……
氣流的餘波繼續向前飛馳,竹葉迅捷無比,光滑地切斷百米外的石壁,煙塵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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