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巨嬰腦袋龐大身體卻細長幼小,他搖搖晃晃,每一步踏入大地都使大地一晃,激起幾層沙石塵土。他皮膚暗紅,一層層黑色紋路像是皮膚上的紋理走滿他的全身。麵部上的五官上下顛倒,眼睛在下,嘴巴在上,五官極老,像是暮年老人那樣的長相。他雙眼閉合,嘴巴卻在不停悲嚎。
刺耳的嬰啼之聲響徹整個天空,使天地又暗淡了幾分。方正捂住了耳朵,麵目猙獰,每一寸血肉跟隨著這嬰啼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跳離他的身體。而他的身體則不斷膨脹,肚子微微鼓起。來不及思考,他急忙控製靈削弱自己的感知。剛才單單隻是瞥見這家夥,自己就好像精神被汙染,大腦控製不住地亂想,眼眶裡也出現了一些莫名的黑色生物……
也許是之前與達克尼斯的經曆,讓他無意間越來越熟練。在短暫幾秒之後,他身體的不適已經消失了大半,他慶幸沒有作死使用"靈視",否則自己此刻估計早已經爆炸屍首異處了。他又嘗試去控製自己的情緒,喪母的悲痛讓他很難再振作,此刻僅僅控製自己的靈就已經消耗了大半力氣。不過,想要精準控製某一個單獨的情緒對於他此刻來說,還是太難,所以他乾脆一口氣屏蔽了悲傷、憤怒、欣喜一係列情緒。
這時,他才想起身旁的安然與方圓,他向兩人望去。他們翻著白眼,安然身體無礙,隻是精神上似乎有了些汙染。而方圓則出現了他剛才那樣身體上的不適,每一寸細胞都跳躍起來,同時他小腹微鼓,像是下一秒就要炸開!
怎麼辦?怎麼辦!方正來不及思索,他拉起兩人一路狂奔,向著藥鋪方向跑去!這巨嬰怪物離他們有一些距離,朝著某個方向蹣跚走去。
好在他們方向相反,方正慶幸,也許在劍陣裡,方圓與安然就會脫離危險。方正回頭最後再看了一眼,母親工作的那個紡織廠,裡麵一個人也沒有,所有的屍骨全部被燒成了灰燼,而一些人的屍體內臟則組成了這巨嬰,他不甘地回頭,流星般跑走。
未來比過去重要,不是嗎?
他安慰著自己,雖然感受不到痛苦與憤怒,但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倒流出來,像是兩條河流那般潺潺不絕。
跑出了幾十裡外,那股殺機頃刻之間消失了,身體的不適也在刹那間從身體裡離開。安然恢複了鎮靜,她慌亂地從地上爬起,戒備地看著旁邊,發現那巨嬰已經離開時歎了口氣。方圓的異常狀況也消失了大半,可他身體通紅一片,像是被焚燒過那樣……
至少命保下來了……方正安慰自己,他將那巨嬰的狀況告訴兩人。他們都不覺間皺起眉頭,好奇道"這怪嬰會往哪裡走呢?
"他要去何處?"
方正搖了搖頭,所有的一切他都不關心。他隻要大家平安就好,這怪嬰從何而來,到哪裡去,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隻要他不威脅到他們的生命,全部都無所謂!
他帶著兩人回到了藥鋪裡,在劍陣庇護之下,屋外的怪物屍體又多了好幾具。他們踏入後院之中,在裡麵七八人蜷縮一團,方秋明則躺在棋盤旁的靠椅上,他目光呆滯看著棋盤,搖椅則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一些人小聲哭泣,另一些人則直接倒在地上,任由眼淚縱橫。
方正找到了悲傷之中的方文,方文痛苦地坐在地上,大腦、身體像失去支撐那般垂落。
"方文哥……方文哥!怎麼了!"
方文茫然地看著方正幾人,聲音沙啞低沉,隔了好幾分鐘,才緩緩開口說道"師父他……師父他走了。"
方正感到天旋地轉,眼淚不自覺流淌出來,可心中卻無感覺。他也差一點倒在地上,失去支撐。
"那群人,根本不是來救我們的……他們是強盜!他們要挾師父,要他交出"道人前輩"的畫像,否則就要殺光我們!幾個師弟師妹,他們氣不過,頂了幾句嘴,被直接當場殺死!"
難怪……好像少了幾個人。
"師父他妥協了,沒有辦法,他交出這幅畫,那幾人便離開了。你我都知道,這祖上傳承意味著什麼……在那之後不久,師父他坐在棋盤旁觀棋,我去看他時,發現他已經咽了氣……"方文不甘地重拳捶地。
"劍陣呢?劍陣沒攻擊他們嗎?"
"當然攻擊了他們,但他們個個神通廣大,也隻是輕傷,便殺了我們好幾個人。"
看來劍陣的確受損不小啊……方正感慨,他也坐到地上。放棄壓抑情緒,任憑悲傷把他掩埋,他無力地倒在地上。想要就此死去……
"師父他一句話也沒留下……他就那樣看著棋局,也許在臨死之際,也在思考吧。這死局如何破解。我們都很難過,準備等事畢之後,將他埋葬。"方文哽咽,"就埋葬在後院之外的那山間,據說師祖許多人都埋葬在那裡。"
方文手指後山一帶,在烏雲壓境之下,那裡漆黑一片,卻有花香襲來。也許在那裡,有著滿山遍野的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