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韓楓,當年他雖然和我一個宿舍,但我們的關係其實並不密切。
宋體大的學生構成,一大半是體育生和藝術生,一小半是我這樣成績平平又奔著學校名頭來的統考生。唯獨韓楓屬於特例,他是高考發揮失常、第一誌願沒錄上才被迫來的宋體大。據說,他沒錄上的第一誌願是北京數一數二的高等學府,以至於他被補錄來宋體大後,招辦一直不相信他會來報到。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韓楓居然沒有去複讀,而是扛著一行李的考研書來了宋體大。
後來我們才知道,韓楓因為自尊心太強,無法忍受在家鄉複讀帶來的非議,所以選擇一個人來到宋體大躲清靜。
韓楓來了宋體大以後,心思全在考研上,和我們7號樓宿舍那種沉浸於玩樂的氛圍格格不入。自然而然,很快他就自我孤立了。
我和韓楓所在的7號樓宿舍是一棟男女混住的宿舍,三樓以下是男生宿舍,四樓和五樓是女生宿舍,宿舍樓正門進來有左右兩棟樓梯,男生往左,女生向右,其中右邊樓梯的一到三層樓梯口是封死的,但左邊樓梯因為是消防通道,所以四樓五樓沒有封死,為了避免男生從這裡偷跑到女生宿舍,學校在三樓通往四樓的地方加了一道鐵門。
鐵門鑰匙一共有兩把,一把掌握在宿管阿姨手上,一把則在女生宿舍選派的代表手上——當年這個人就是胡雨涵。
這道鐵門是處於青春期的7號樓宿舍男生們最想突破的地方,一兩把鑰匙根本鎖不住。大一開學沒多久,就有人設法偷偷配了一把,自此7號樓就成了男女生的社交場,經常有女生來男生宿舍串門。
我和韓楓所住的7302宿舍的另外兩個室友都借此交到了女友,不時在我們宿舍你儂我儂,我是無所謂,但專心考研的韓楓受不了了。他試圖勸誡我那兩個室友,不但沒勸住,反而還讓他們就此結下梁子,韓楓被明裡暗裡欺負。
終於,到了大二的時候引發了一場鑰匙引發的風波。某天,宿管阿姨晚上心血來潮查房,發現女生宿舍有兩個女生不在,而三樓和四樓之間的鐵門打開著,更蹊蹺的是,宿管阿姨回到宿管房後發現她抽屜裡的鐵門鑰匙不見了。學校連夜叫來輔導員,和宿管科的老師們一起逐間房排查,最後,在男生宿舍找到了兩個不在自己宿舍的女生,在7302宿舍找到了失蹤的鐵門鑰匙——第一件事在意料之中,但第二件事卻讓人大跌眼鏡,因為鑰匙是在韓楓的抽屜裡找見的。
當夜學生們之間流傳起了陰謀論,說是韓楓故意偷了鑰匙,又賊喊捉賊、匿名舉報,目的就是讓學校發現女生私自開門來男生宿舍的事。
第二天,學校把韓楓找去談話,韓楓沒有承認。但很多討厭韓楓的同學落井下石,給學校講了很多莫須有的事,眾口一詞,讓韓楓幾乎要提出主動退學。
我知道以後,看不慣其他的人的做法,就去找學校主動認了鑰匙的事。因為我本來就在學校眼裡是個問題學生,所以我一認,他們就信了。加上事情敏感,學校不想節外生枝,把我處分後,就沒再追究兩個女生跑到男生宿舍的事。
這麼一來,韓楓過關了,但同學們對他更加孤立。而我雖然背了個處分,卻從此成了大家口中7號樓的英雄。韓楓從此就對我誤會很深,可能是覺得我是為了出風頭才這麼做的。
聽我講完這些,顧悅靈陷入了沉思。
“怎麼了?”我問。
“謠言說不通吧?然叔你不是說宿管是心血來潮才查房的嗎?而且是先查房後發現鑰匙不在。所以鑰匙真的是韓楓哥拿的嗎?這件事不會和雨涵姐也有關係吧?”顧悅靈說出了她的懷疑。
不得不承認,顧悅靈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她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
“其實我也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不過,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原始的鑰匙隻有兩把,一把在宿管阿姨那裡,一把在雨哥手上。一旦發現鐵門被人開了,首先會被標狼的就是雨哥。”我說出了心裡的想法。
“所以,韓楓哥是擔心學校責怪雨涵姐,趁亂去宿管阿姨房間偷了宿管那裡的鑰匙,讓學校的調查方向轉到宿管這邊,不會去懷疑雨涵姐?”顧悅靈瞬間想明白了。
“好了,故事講完了。”我說,“回去吧?”
“哪裡講完了?”顧悅靈仍然不滿意我的說辭,“韓楓哥就因為這個原因不喜歡你?太牽強了吧?”
“我一開始也不理解,後來還是彆人提醒我,我才想通了原因。”
“誰提醒你的?”顧悅靈用嘴型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宋昕妤?”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慧。確實是宋昕妤提醒我的。
“當年的韓楓,心裡容不下其他的事,突然出格到去拿鑰匙?隻能證明雨哥對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但是在那之前,雨哥和他甚至一句話都沒說過,他知道雨哥也是因為我經常和雨哥在一塊搞樂隊。韓楓好不容易為雨哥做了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結果被我攪和了。”
“這麼說來,那然叔你確實挺過分的。”顧悅靈發表了總結陳詞。
“也不能怪我吧……我當年確實沒想這麼多,我還以為韓楓是被人栽贓的。”
“不,完全怪你。”顧悅靈振振有詞,“你甚至到現在都沒意識到你傷害了誰。”
“誰?”
“雨涵姐。”
我懵了,問道“關胡雨涵什麼事?她當時又不知道韓楓暗戀她。”
“然叔,開車吧。”顧悅靈把頭扭向窗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彆做謎語人好嗎?”我哭笑不得。
“唉。”顧悅靈深深歎了口氣,“然叔,你罪惡深重,我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有空你自己問雨涵姐吧。”
“好吧。”我聳聳肩,“那去哪?回家?”
“不想回家。”
“回學校?”
“不想回學校。”
“那去哪?”
“上次我去你家,看你買了很多酒,後來喝了嗎?”
“沒有。你那次來過以後,我就不買醉了。”
“那去你家吧。”
“啊?”
“你家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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