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沉沉,夜色如墨,若念與青可一行人為能早日抵達鵲山,未在城中客棧歇腳,隻在那荒僻路途覓得一處舊棧,草草要了幾間廂房。
屋內燭火搖曳,“青可,那女子所言,究竟是否可信?”若念黛眉緊蹙,心中始終憂慮不安,螓首輕靠於青可肩頭。
青可順勢環住若念細腰,溫聲道“依我之見,其言可信。”
白日裡,青可與若念依著地圖所示,駕車向著鵲山之向而行。
行至中道,忽有一女子蓬頭垢麵,踉蹌奔至路中,揚手攔阻。
若念喚侍從取出些銀錢遞與那女子,正欲繼續前行,青可驟然咳聲連連,玉容之上痛苦之色漸顯,額間亦滲出細密汗珠。
若念瞬時慌了神,將青可緊緊扶住,惶急言道“青可,莫非是那毒症於此時發作了?”
那毒隻在夜晚發作,不知為何白日裡竟也開始隱隱作祟,青可心下亦覺怪異非常。
雖有切膚之痛仿若蟲蟻齧心,所幸尚能勉力支撐。她強自鎮定,回握住若念之手,柔聲道“念兒,無事,尚還受得住,想是這一路車馬勞頓,身子稍有困乏罷了,稍歇片刻,便無大礙。”
馬車便暫時停在路邊,幾人下馬歇息。
那得了銀錢的女子竟未離去,遠遠覷見青可形容憔悴,顯然身染沉屙,思索了一番,她趨近眾人,恭敬問道“敢問大人可是要去尋醫問診?”
若念聞聲望向那女子,微微頷首,以示回應。
那女子見狀,眼眸中閃過一絲喜色,忙又趨前幾步,蹲下身來細細打量青可那毫無血色的麵龐,旋即斂了笑意,正色道“小女子知曉一位神醫所在,若告知大人,可否再得些賞錢?”
青可聽聞,輕抬雙眸,眼中寒芒閃過,冷然道“且說無妨,若所言屬實,賞錢自然不會少你。隻是,你若有半分欺瞞誆騙之意,天涯海角,必不容你逃脫。”
那女子被青可這森冷眼神嚇得連退數步,神色慌張,急於辯白“小女子絕無虛言!我家親人也曾身患重病,幸得那神醫妙手回春。”
那女子將神醫的居處和盤托出,若念細思之下,發覺此地竟與既定的鵲山方向截然相悖,若依那女子所言而行,便意味著折返。
據那女子描述,前往該地的路途不算短,十日左右或可抵達。
而鵲山之行,前路漫漫,究竟需耗時幾何,半月?一月?甚至更久?皆未可知,且能否順利尋得那隱匿於深山之中的神醫所在,更是茫茫未卜。
一時間,若念陷入了兩難之境,於她們而言,每一瞬息都無比珍貴,不容有絲毫差池。
她怎忍心放過這可能拯救青可的一線生機,可這女子畢竟隻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其言可信度幾何?貿然輕信,她又放心不下。
若念看向青可,隻見愛人雙唇毫無血色,氣息微弱,心中不由一陣揪痛。
她輕啟朱唇,輕聲喚道“青可,我們還是……”那未儘之言,分明是“去鵲山吧”。
未等若念把話說完,青可已先開了口,聲雖輕柔卻透著果決“先往那女子所說的神醫處去吧。”
青可久經世事,多年來閱人無數,對人心的洞察自有一番心得。
她早知那女子絕非尋常乞討之人,實乃為錢財故作可憐之狀,方才那女子訴說之時,她便不動聲色細細打量,觀其神色,察其語態,言辭懇切,所言不似虛假。
青可深知自己這副身軀或許根本撐不到抵達鵲山尋得救治之法的那一日。
她雖佯裝積極配合,無非是不願讓若念太過憂心難過罷了。
如今既有這看似明確的希望在前,也好過讓心愛之人陪著自己在那茫然不知方向的路途上奔波勞碌,徒耗心力。
若念淚光盈盈,凝視著青可,試圖從她的眼神中探尋出這一決定背後的深意。
這一路行來,若念隱隱有所察覺,青可並非表麵上那般樂觀,言語之間,總透著一絲消沉之意。
“念兒,再堅持十日,便能尋得神醫,這是好事,你切莫落淚。待我體內這毒拔除,此後餘生,便陪你賞遍世間美景,做儘你心中所想之事,可好?”青可眼中盈滿疼惜,她費力抬手拭去若念臉頰上不自覺滑落的淚珠。
說罷,又微微側身,望向遠方,輕聲道“歇息已足,我們這就啟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