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出租屋裡,蘭斯洛特看著桌上幾張設計稿草圖全無睡意。
從四麵八方傳來的噪音告訴他,這棟被切成小單間出租的居民樓裡睡不著的不隻有他。
隔壁的法國夫妻天天大吵大鬨,聽不懂的怒罵聲中夾帶各種物品被拋擲碎裂的聲音。樓上單親媽媽的小嬰兒偶爾會哭得像世界末日來臨。四個離家出走青少年同住的房間,時不時會傳來難聽的電音吉他聲和鬼哭狼嚎的歌聲。當然還有中國鄰居的存在,他們經常深夜做飯,各種飯菜的香味飄散在樓道裡,把那些垃圾味、灰塵味和黴味靜靜地覆蓋掉,讓天天啃冷三明治的鄰居偶爾也想開門聞一下炒菜的香味。
他們今天好像煮的是魚湯。蘭斯洛特聞到了味道,忍不住分析了一下鄰居的食譜。
蘭斯洛特一向討厭吃魚,倒不是因為食材本身的問題,而是因為蘭斯洛特自己做飯從來不加任何調料。作為一個物欲很低的單身男巫,一切以實用快速為上,但吃魚不加調料的腥味簡直就是災難。對了,魚還有這麼多刺,不方便一口吞下快速工作。
“喵——”門外傳來貓的聲音。
蘭斯洛特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沒有起身。還是等認錯門討飯的小動物自己走開吧。他努力把注意力拉回設計稿上,長夜漫漫,還有時間繼續增補一下細節。
“喵~喵~喵~”聽起來可憐巴巴的。
在蘭斯洛特這個四十平的出租屋裡,可活動空間十分有限。工作台占用了將近一半的空位,其他家具和設施就像被胡亂塞進來的一樣,灶台的正對麵是衛生間洗手台,用於睡覺的床挨著窄小的陽台。陽台上的幾扇窗戶常年用厚窗簾拉了起來,因為這裡樓與樓之間挨得很近,蘭斯洛特不希望和隔壁樓的陌生人互相窺探,房間裡的寶石原料也不方便被彆人發現。
這裡就像個籠子。
“我不應該在籠子裡養貓。”蘭斯洛特對自己說著,但他分明聽到貓就在自己門外,爪子敲擊著門框的木頭,發出細小的聲音。
隔壁練習電音的青少年停下了,他們也聽到了貓的叫聲。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之後,門外傳來了貓被狠狠甩在地上的聲音,伴隨著它一聲淒厲的尖叫。
蘭斯洛特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打開門衝到了走廊裡“你們在乾什麼!放開它。”
這是一隻銀色的貓,雖然它現在被幾個男孩抓著尾巴虐待,但它冰藍色的眼睛毫無疑問正看著自己。
蘭斯洛特的臟話剛到嘴邊卻愣住了,因為貓咪的慘叫在他開門的一刹那應聲而止。在看到他敞開房門之後,這隻銀色的貓以極快的速度抓住了男孩的褲腳,然後狠狠地在它的手背上留下了幾條深深的爪痕。
報仇結束後,貓咪徑直跑到了蘭斯洛特的房間裡,一步都沒有回頭。
“我流血了!”電音男孩難以置信地尖叫著。
“這是你們自作自受。滾遠點。”蘭斯洛特冷冷地回答道,砰得一下關上了房門。
背後,銀色貓咪已經用巡視的姿態把這個長方形的小房間溜達了一遍。
它跳過了放在房間角落的健身啞鈴、數了一遍衣櫃裡寥寥幾件長袍和麻瓜衣服、探頭看了一眼垃圾筒裡堪稱寡淡的剩飯剩菜,路過整理得還算乾淨床鋪,一爪子拉開了蓋得嚴嚴實實的窗簾,最後在亮著台燈的首飾工作台前久久站立著。
銀色貓咪似乎被櫃子的精美首飾吸引住了,它跳上了工作台,看起來在閱讀著設計稿草圖。
蘭斯洛特攔腰把它從工作台上抱走了“這裡不行,彆踩臟了,我畫了好久呢。”然後又走到窗邊把窗簾拉了起來“雖然空氣不太流通——但是在這棟樓裡不拉窗簾就是就在給隔壁樓直播。”
為什麼自己在和貓嘗試溝通——反正它也聽不懂。蘭斯洛特暗自皺眉。
“喵。”銀色貓咪輕描淡寫地應答了一聲,乖乖從工作台上跳了下去,然後衝上了洗手台,自己用爪子打開了水龍頭。
嘩——嘩——嘩。
蘭斯洛特目瞪口呆地看著銀色貓咪自顧自淋浴,把樓道裡蹭到的灰泥和垃圾碎屑洗乾淨。然後又用那雙微微上挑的冰藍色貓眼盯著自己。
原來貓這麼聰明?
“喵~”銀色貓咪關掉了水龍頭,但是趴在水池裡沒有動,它朝著不遠處的新主人叫喊起來。
“又怎麼了。”蘭斯洛特走到水池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