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靈置身格虎城花神殿中,格虎城各個族群長老及會首,都獻上了鮮花,花朵遮蔽住了牆壁上的陽起石,戚靈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靜感。
當得知了三千夜明玄甲軍悉數陣亡的消息,戚靈努力保持笑容,東丘妖族勳貴們獻上盛滿食物的金銀器皿,戚靈揮揮手,讓寒煙及風盟衛巡狩師們代為接受。
她微微閉上雙目,聽見了風中傳來城內集市的喧囂,有一群幼年小妖吆喝嬉笑,調皮玩耍放聲大笑,他們自始至終都不清楚昨日發生過什麼,隻是躲在被窩裡,耳聽鼓聲隆隆。
寒煙端上來一杯瑩白色的酒,陪在戚靈身邊,靜靜低語,“格虎城妖族距離南瞻部洲很近,對恥辱的觀念與言浮城相似,大人不飲不食的話,他們似乎心有不安。”
戚靈輕輕泯了口酒,接著一飲而儘。
“是從南瞻部洲傳來的羊羔酒,用養在鐘乳洞中的雪色羔羊肉混著酒曲煮爛,繼而釀造的特殊酒汁,在格虎城備受追捧。”寒煙接過了空酒盞,“赫默與婉揚,已經乘浮舟越過東郊丘陵,八百裡原野上的村莊無數,那些生靈看著他們,眼神透著不安,不過沒有起絲毫爭端。這會兒他們應該涉過那條叫作連雲江的河流,在斬鯨關西麵紮營了。”
戚靈站起身,目視殿外道“諾大一座格虎城內,生靈百萬,我等西來之後,這裡既沒有血流成河,也沒有斷垣殘壁,憑借這點,足以安撫四周千裡之內所有人。不過,也仰賴大闡長老與金翅族人這兩日格外辛苦,審查府庫錢糧,交接東丘軍務,推演城中的大小事務,幫著我穩定人心。寒煙,你隨我再去城內走走,看一看。”
劍開明月與夜明木之後,白酉說要到城外,尋一處僻靜山峰靜坐養神,戚靈讓金翅族人暫時負責巡城穩定治安,她帶著寒煙隨意來到一處巷子,裡麵有些首飾商鋪,幾隻麋鹿樣貌的精怪,推著盛滿新鮮草料的獨輪車,風中充滿了泥巴與青草的芬芳氣味。
年紀稍長的麋鹿精瞧見了戚靈,並未認出她的身份,不過戚靈一開口,麋鹿精就聽出是那位西嶺風皇。
“請問,這巷子叫什麼?”
一隻小麋鹿剛想回答,老麋鹿精瞪大雙目,渾身激動朝他發出噓聲,“彆瞎說話,這……這可是那位大人!”
小麋鹿一臉茫然“哪位哈?”
戚靈衝著她莞爾笑道“我叫長戚。”
寒煙用東丘口音重複介紹了一遍,小麋鹿燦然笑道“這裡是我家,是寶光巷,專門買賣項鏈子,和吊墜子的地方?”
戚靈眯眼道“都有什麼吊墜子,我剛好想買一個,帶姐姐去挑好不好?”
小麋鹿毅然“嗯”了一聲,拉著長輩及戚靈走入一間鋪子,裡麵擺滿紅銅支架,上頭都紮著精細草人,佩戴著各色各樣的珠寶首飾。
戚靈第一眼瞧見一對流蘇耳環,撚在指尖,老麋鹿惶恐不已,身子抖著急忙勸道“來自西嶺的風靈大人……這些都是最次品的劣質珠寶,材質普通,既沒有巫師們加持,也沒有蘊藏寶礦裡的靈力,絕不能讓大人佩戴這種俗物,我這就去拿家中最為珍貴的寶華城瓔珞獻給大人!”
寒煙急忙拉住了老麋鹿,笑著搖了搖頭。戚靈則拉住小麋鹿竊竊私語幾句,才對老麋鹿道“耳環,我買下了。”
稍後戚靈和寒煙辭彆巷內群妖,在城內犄角旮旯逛了半天,又重返花神殿。
在那張城主寶座後的屏風底下,有兩團灰影或躺或坐,掰著手指頭數時辰,聽見了動靜,趕忙站起身子。
灰影中的雪琴魄依舊是娜迦身形,灰蒙蒙眼神幽幽無光,她怯聲道“主人,你可算回來了。”
玄鬆魂傾吐苦水道“大人,外頭烈日驕陽的,我倆沒處安身,自打脫離了大人的身體,又實在有些不適應。”
不過玄鬆魂很快便發現戚靈掏出一對流蘇耳環,像是西嶺戰士頭盔那種淡金色,樣式卻極為簡單,沒有掐絲鏨刻任何圖案,僅是勾連成為紋章。
戚靈親手將耳環戴在鬢發間,問雪琴魄喜歡左邊還是右邊,玄鬆魂仿佛看懂了什麼,便吵嚷起來聲稱喜歡左邊那隻。
兩位妖王都心知肚明一件事,殘存的一魂一魄根本無法駕馭任何肉身,若不幸再是碰被天地間罡風一吹,不免魂飛湮滅。
而脫離了戚靈真身之後,再想順利回去,除非那位清微山“醫靈藥聖”水瑤真人二次施法,因此尋找一處安身之地成了當務之急。
戚靈笑而不語,緩緩催動極為柔和風靈之力,耳環閃爍出幽藍光影,流蘇微微蕩漾了幾下。
玄鬆魂與雪琴魄被依次引入左右兩邊耳環。
隨後,戚靈就聽見左耳畔傳來一聲言語“主人,這裡頭地方好寬闊!再給送進來幾件軟榻家具行不行?”
※
不出三日,古老的格虎城商路恢複如初,買不起鮮花的貧寒之人,會折掉爬滿城牆雀梅藤蔓編織花環,他們跪於驛站路口叩謝風皇,將心思寄托在花環上,獻給了不斷拔營歸去的西嶺妖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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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靈仍舊留在花神殿裡,接見了許多生靈。
有來自城外的巫師散妖,有來自雪山名叫迦陵頻伽的靈鳥,有想要加入風盟衛的東丘人族……這些生靈有著不同的訴求,卻都有共同的願景,就是祝願風皇長戚能夠真的使西嶺安定下來。
伴晚時分,對風盟衛秉明身份後,前來的是隻水族精怪,戚靈正坐在大殿正中,衝著他微笑道“沒有去尋找夜邙山?”
那隻居住在滹泘村古井內的虎須鯛跪在地上,熱淚盈眶道“風皇大人!我將帶著我的親人遊曆西嶺,如果可以,更打算在那邊定居。五族之血的事,因為我的退出,他們也不得不取消了計劃。夜邙山,僅僅是那些挖礦矮人們日夜憧憬的樂土,究竟在哪裡我都不知道,又豈能托付身家老小,我現在唯獨堅信,在風皇大人庇護的大地上,能活的更好!”
對於這個答案,戚靈早有預料,她關心道“矮人尤羅羅他們去了哪裡?”
虎須鯛道“我隻是知道他們離開了格虎城,也許留在某個山中地穴,他們總是在地下居住,行蹤不定,因為格虎城周邊山裡,有一座座在建的地下行宮。矮人們雖然性情孤僻,但會成天盯住外頭的動靜,待他們聽說了風皇大人的事跡後,一定也會重返格虎。”
戚靈點點頭,讓寒煙交給虎須鯛一枚刻有雪玉木牌,正麵刻“藏風”,背刻“得水”二字,隨後道“西嶺,有條通天河,長八百裡,闊三百餘丈,那裡水靈濃厚,水運昌隆,你不妨去看一看。那日你賜我的避水珠,我至今保留著,你且收下這枚我題刻的令牌作護身之用。沿途倘若遇上河水肆虐,或是四周草木乾旱,隻需默念長戚敕令,引動牌中所藏風靈之力,則能平息波瀾,卷水上岸。切記多行善舉,日後必得正道。”
虎須鯛對此深感意外,他也是因家底殷實才不吝惜那兩顆避水珠而已。
東丘盛產諸般寶礦,其中少數蘊含特殊靈力,被學過幾年巫法的巧匠加工成避水珠,可也不過才值幾兩金子,沒想到今日居然換來了寫有“長戚敕令”的風皇令牌?!
虎須鯛嚇得連句客套話也說不出口,他再三叩首,離開花神殿三百步外,忍不住再次轉身,朝著大殿方向深深施了一禮。
殿外,求見風皇的生靈排起長隊。
風盟衛巡狩師們繼續維持秩序,浮光則抱肩立在一處屋簷頂上,望著底下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