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妹的聲名遠播,從王屋村傳到藍河村,再傳到新林鎮上,大家都知道牛屎陂最北邊那家的老太婆最凶悍,絕對不能惹,否則叫你脫三層皮。她家還有三個兒子未娶,大家一定要留神,彆把女兒嫁進那樣的人家。
放牛妹又是怎麼知道這荔香她們三個去探人家的呢?
荔香一邊為二妹的後背塗抹上紅花油,一邊轉頭問翠紅
“是不是你說漏嘴的。”
趴在床上的二妹疼得啊啊直叫。翠紅搖搖頭否認說
“我又不傻,怎麼會亂說。”
二妹嘶啞著嗓子說
“肯定是英華說的!沒良心的,我遲早割掉他的雞雞。”
其實,密是老四英貴告的。而他得來的消息的確是老小英華偷偷耳語告訴他的
“二姐和王有福嘴對嘴。”
“那就是親嘴啊,傻子!”
英貴給了弟弟一記鑿栗暴,嘲笑他無知。
“她們今天去王有福家玩,不帶我。”
英華憤憤不平地說。英貴軲轆地轉眼睛,生出一個主意,說
“哥帶你去赴圩吃烤雞,怎麼樣?”
英華晃著瘦削的肩膀,語氣猶疑地問
“你有錢嗎?”
英貴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說
“你好好看看,看我怎麼憑本事問媽要錢。”
英華搖了搖頭,一副絕不相信的樣子,誰都知道,放牛妹抓錢抓得死死的,誰也不可能輕易地從她手裡薅出一分錢。
兄弟倆一齊走到屋外的田壟邊。水稻沒過了放牛妹的小腿,她背著桃之彎著腰正拔除其間的雜草,桃之的小腿在她肥大的屁股上時不時晃蕩著。
英貴理伸出手,對放牛妹說
“媽,給我三塊錢,我和老六赴圩區。”
放牛妹當然不給,嘴裡嘟囔著說
“我們家什麼條件,沒有那麼泛濫的錢給你赴圩,去人家攤子上撿丟掉的水果,吃飽了再回家。”
“媽,我給你說件大事,不過你得給我三塊錢,我才說。”
英貴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放牛妹一甩膀子,把雜草丟到壟上,她拍了拍手後叉腰看著英貴,她倒要看看,什麼事值三塊錢。
“那你說!”
“我二姐去王屋村探人家去了!”
三塊錢交付的秘密,把二妹給害慘了。
荔香一連好幾天都在守著二妹,生怕她會重蹈三娣的路。這家人,下手真的沒有輕重,不把人當人,不把女人當人。
二妹渾身青紫的傷,大半個月才消退掉。她變得更加地話多,一遍一遍地念叨著說
“我爸打我妹,十七個下了死手的巴掌。我媽打我,半個月沒好……”
“我要去打工,嫂子,你借錢給我吧!我要走,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
荔香也抹眼淚說
“我要是有錢,我早就走了。”
誰還願意呆在這個吃人的地方!
入夏之後,日頭漸漸地高了,天漸漸地熱了,早稻結了嫩穗,空氣中飄揚著淡淡的稻花落下的香。
這天中午,一家人圍桌正吃著午飯。
美國佬打著赤膊喝下一杯兌過的老米酒,筷子銜菜遞進嘴裡壓下酒辣後,對二妹說
“我都打聽過了,那家是真的窮的要命,王屋村最窮的就數他家,全是等著娶老婆的兄弟,他老爸還有兩個老婆,雖然現在就剩下一個了。他老爸吃過公家飯,可一份工養那麼多人,都是張嘴吃飯的主兒。他家的房子早就塌了一半,到現在還沒修起來。這種倒灶的人家你要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