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江茂潤倉皇失措地爬下床,跪倒在地。他用膝蓋連挪了好幾步,直到抱住劉春雨的大腿,然後痛哭了起來。
“我錯了!我錯了!求你彆鬨!我們先回家……”
劉春雨氣不打一處來,一拳擂到他頭上,恨他不爭氣。
“你沒良心,學你爸爸,丟下老婆不管孩子。”
說著,眼淚又掉下來。江茂潤頻頻搖搖頭,連聲保證說
“隻有這一次,這是第一次。以後不會了,不會了。”
他撒謊,英華歪著頭冷哼了一聲說
“叔,去年我就見過你到學校給她送吃的。”
在場的其他人再次瞪大了眼睛,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兩個狗男女,竟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已經勾搭上很久了。
人群中間的江茂偉,皺著眉搖搖頭,甩手走出廂房,長歎著說
“傷風敗俗!真是傷風敗俗!”
陶阿婆平靜地撿起兒子的衣服,蓋在江茂潤身上,沉聲地說
“回去吧,回家關起門來處理。”
江茂潤站起身,跟在母親身後,準備走出房門。荔香把手中的錢扔出去,砸在江茂潤身上,大叫道
“拿走吧,我不要你的錢!”
劉春雨撿起那卷錢,再次捶了男人一拳,抿了抿嘴痛罵道
“不爭氣的東西!你還貼補她——”
他們一家人都走了,放牛妹扯著嗓子站在門邊追罵道
“好啊,地主婆,你兒子欺負我家沒男人在是吧。你們等著哩,我把我兒子都叫回來,我叫你家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叫你兒子活不成!”
一直沉默的翠紅俯身撿起地上的被褥,幫忙遮住了狼狽的荔香。呆滯著的荔香眼神空洞地望過來,喉嚨裡咕嚕了一聲,卻沒有說出話。翠紅點了點頭說
“嫂子,我先帶桃之出去吧。”
荔香感激地看著她,她抱起桃之走了出去。英華搖頭晃腦地走了過來,陰險地笑著。他的眼神露出與他年齡不符的陰鷙。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得意地說。荔香死死地盯著他。
放牛妹歇斯底裡的哭喊,響徹整個牛屎陂。她一如往常,破罐破摔,走在路上無論遇到到誰,總有倒不完的苦水,總要把此事細說從頭,末了再叫對方評評理。
家中一點難堪的事如天上紛飛落下的碎紙片,飄向各戶人家,直到人儘皆知,徹底地折了大兒子英富的腰,變成一生不能和解的仇恨。
當天深夜裡,放牛妹搖著手電筒披星戴月地走到藍河村的合作社,她竭力地敲著門。
門內傳出不耐煩的聲音說
“打烊了,明天再來。”
放牛妹哭了起來,大叫道
“我家出了大事哩,要借你的座機打電話。”
屋內的人隻好爬起來,卸下兩塊木門,禿頭瘦臉的老板把她迎進來。
老板照著她帶來的本子一個一個摁下號碼,一個打給兵營的英富,一個打給礦場的美國佬,一個打給汕頭的老四英貴。放牛妹抓著話筒,手抖得像篩糠,嘴裡嗚嗚哇哇地叫著,響徹寂寂的大街。
“家裡出了大事啦!”
美國佬是第一個趕回家的。老四英貴是第二個趕回家的。老大英富還沒回家。放牛妹又奔到合作社,電話打過去。英富的語氣平靜得仿佛事不關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