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落樹葉,時間又過了一季。
六年級的下半學期,為了提升升學率,老師按成績調整了位置,桃之排到了較靠前的位置,董至程坐在她的後座上。
桃之為擺脫同桌董至程而高興,又為他陰魂不散還在她的後座而苦惱,他是班裡有名的搗蛋鬼,老師也對他很頭疼,上課總插話,下課總闖禍。
“他也很可憐,和爺爺相依為命。”
了解情況的董文文是這麼說的。董至程住在通往王屋村的橋頭旁邊的一座房子裡,他的爺爺福阿公開著一個專門碾米的小作坊,為王屋村、王屋村和牛屎陂的人碾米。
鄉下人自己種稻穀,過去舂米的方式已經淘汰了,現在的礱穀機隻要插上電源,上方拖鬥裡的穀子“突突突”地從管道裡落下來變成了雪白的大米,鼓風機一吹,後麵的布袋子鼓起來裝油糠。
脫落的穀殼作柴火、油糠作豬食,福阿公每次都會認真地幫村民收好裝好,他隻收一點礱穀費。靠著微薄的礱穀機撐起了祖孫倆的生活。
有一回,桃之跟著放牛妹挑了穀子到福阿公的作坊裡碾米,正好碰見董至程一個人在。
站在礱穀機前的他看起來是個沉默內向的孩子,臉上布滿陰雲。當他從桃之手裡拿過錢的時候,又深深地低下了頭,臉上掠過一絲憂鬱。
“喂,你和在學校的時候太不一樣了吧。”
說實話,挑著擔子來的桃之本來還覺得有些羞恥,當看到他這副和在學校為非作歹時的樣子截然相反,反而很不習慣。董至程始終一聲不吭,憂鬱的表情越來越濃。
第二天回到學校之後,桃之發現董至程又恢複了生龍活虎的樣子,不是偷偷把筆掛在她的頭發絲上就是畫一張烏龜圖案貼在她的後背上。桃之生氣地追著他,迎風咬牙切齒地罵
“小短命的!有媽生沒媽養!”
董至程站定在原地,桃之也立刻收住腳。董至程收回了笑容,陰著臉說了一聲對不起之後,轉身走回教室。他趴在桌上睡了一天,連老師叫醒他後,還是雷打不動地失神,像丟了魂魄的樣子。
“好啊,你就懶散下去吧,考不上中學就出去撿垃圾,做社會敗類好了。”
恨鐵不成鋼的老師搖了搖頭,托著書本繼續往前走。
接著一連好幾天,董至程都是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桃之反而不習慣了,課後,她轉過身,拍了拍他的桌子說
“有道題我不會,你幫我看看。”
董至程歪著頭,撇了撇嘴,裝作勉強的樣子說
“你學習比我好,我哪裡會!”
“你就這麼小氣嘛,那天明明是你先欺負我的,我已經不生氣了,你為什麼還生氣呢!”
董至程那幼嫩的喉結滾了滾,吞了吞口水後,他小聲地說
“那你也不能說我沒媽養。”
“我道歉,這句話我不該說的,對不起。”
桃之爽朗地道歉了,董至程晃了晃腦袋,故作大度的樣子說
“沒什麼,你也是無心的,我也有錯。”
桃之不禁微笑起來,沒好氣地說
“那你幫不幫我看這道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