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嚴厲的老警察歎了一口氣,看著桃之的時候,像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般,眼神忽然變得柔和了。
“她和你們一般大。”
桃之的眼睛瞬間紅了,牙齒緊咬著嘴唇,拚命地壓抑突如其來的悲傷。
臨走時,老警察想起什麼,又回過頭對桃之說
“你記得告訴那個李喬,她的情況應該儘快告知家長,讓家長幫忙處理才是對的!”
桃之用力點頭,然後目送著警察離開。
她在目送中陷入好長一段時間的恍惚中。直到頹然地坐下來,腦子突然複蘇般,不斷循環著那天看到的畫麵,汪洋一樣的血流,從門縫中漫溢出來,朝著四處奔湧。
一個人竟然可以流那麼多的血,她們在診所裡最後等待的時間裡,那個女孩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身體漸漸地冰冷了。
鮮花般的生命,竟是在她們的眼皮底下消逝的。
桃之內疚得痛哭。
沒過多久,李喬辦理了休學。
董至程在離開學校之前,來找過桃之。
“李喬怎麼樣了?”
桃之先開口。
董至程始終低著頭,抬腳一下一下地踢著一塊埋在土裡紋絲不動的石頭。
“她……父母把她接回家了,肚子裡的孩子……也做掉了。”
“那就好。”
桃之的心稍稍地落定了一點,董至程一直低著頭,頭頂上兩個發旋兒在桃之的眼裡換來換去。她走神地說
“你腦袋上竟然有兩個旋兒呢!”
董至程抬起頭,心不在焉地問
“有旋兒怎麼了,你不也有。”
桃之摸了摸自己的頭說
“我隻有一個,你有兩個,說明你是個做什麼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那種。”
董至程扯著嘴巴笑了一下說
“你胡說八道吧!”
桃之聳聳肩膀說
“老人們說的,頭上有兩個圈的都是牛,你沒放過牛吧,牛頭上就有好幾個旋兒,牛多倔強啊,非要打了才肯往前走。”
董至程又笑了
“合著你是拐彎抹角地罵我呢。”
桃之搖了搖頭,收斂了笑容
“你為什麼非要退學呢?”
董至程沉默了,他非要和那塊石頭較勁似的,用力地踢著。桃之聽說他要退學的時候,很震驚,不到一個月,就要高考了,他為何偏偏選擇這個時間退學呢。其實理由也很簡單,因為李喬離開了。
“你不知道吧,我爺爺這段時間去世了。”
董至程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說出一樁仿佛和他不大相關的消息。
“爺爺走了,我寄宿在大伯家裡。就算我考上大學,他們不可能供我的。”
他的敘述得很平靜。桃之卻感同身受,隨即又想到,董至程的母親不是他的姑姑嗎,他完全可以求助自己的親生母親呀,但董至程從未和她說過自己的身世,她也不便問出這個問題。
“聽說你準備去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