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第一次用自己的視角去看這一大家子人。
婆母程紅月是一個三十九歲的婦人,高顴骨的刻薄相,荒年的漫長饑餓也沒能抑製她說話時的大嗓門。
許大力並不是程紅月的親生子,她是一個後母。
簡單點說,程紅月和原主,都是給這家父子做續弦當後娘的。
而原主能嫁到這家來,也是程紅月的主張。
因為許大力的原配妻子跑了,需要有人來照顧一個癱子和兩個孩子。
程紅月給許根深生有兩兒一女。
老二許勇,今年二十二歲,媳婦湯敏,膝下一兒一女。
老三許聰十九,還未娶妻,是家裡唯一的讀書人,目前無功名在身。
老四許晴,年芳十五,待字閨中,不止樣貌像極了程紅月,連性格也是,刁鑽刻薄,強勢蠻橫。
許晴不依不饒的說“我不管,撕壞了我的衣服就得賠。”
許大力蹙眉“不說我們現在沒有錢,就算有錢荒原百裡的看不到一個村莊,更彆提鎮子,咋賠?”
許晴理著衣服衝著程紅月嚷嚷“娘,你看看這個賤女人把我衣服撕的,以後咋穿?”
程紅月找了江黎一下午,心裡本來就有氣,這會又因為她撕壞許晴衣服,更是火冒三丈高,拿起地上的一根乾樹枝,抬手就要打“好你個不安分的小娼婦,看我不打死你!”
江黎快速把布條繞到腦後打個結,如刀鋒一般鋒利的眸子瞪向程紅月。
坐一會已經緩了些勁回來,隻要樹枝打下來,她一定順勢抓住程紅月的手,給她一個過肩摔!
不過程紅月的樹枝還沒下來,就被許大力大聲阻止了“娘,你要乾啥?”
程紅月的手僵在半空,轉而看向許大力“這小娼婦不守婦道,三天兩頭的跑,我們都出來逃荒了,誰能像在村裡似得看著她?還把你四妹唯一的衣服給撕了,你說她該不該打?”
許大力說“你們沒看見她額頭的傷很重嗎?不撕四妹的衣服也是撕彆人的,不然咋包紮?”
許晴蠻橫道“她受傷是活該,沒把她浸豬籠就算是我們家開恩了。”
許大力反問“你們要是再把她打出啥毛病,誰來伺候我?”
江黎能聽得出來,許大力其實是在幫自己。
原主的記憶中,每次婆家人要對她動手,許大力隻要在場,都會開口維護。
不管原主怎麼罵他,怎麼傷他男人的尊嚴,他都從未反駁過,頂多兩人幾天不說話冷戰。
江黎想,被人硬湊在一起過日子的夫妻,感情肯定沒有,這個男人該是愧疚,愧疚自己是個癱子,什麼都做不了,連累了原主。
所以原主明晃晃給他戴綠帽,他選擇了隱忍。
許勇走到許大力身邊,往平車上一靠,找了江黎一下午,腳都走酸了,並不插嘴這場爭論。
倒是他的媳婦湯敏放下懷裡一捆草根,走到程紅月的麵前勸說“娘,我瞧著大嫂臉色白的嚇人,這次傷的不輕,不如算了吧?”
湯敏可不是關心江黎,正如許大力所說,把江黎打出個好歹,誰來伺候癱子?
最後還不是落她頭上?
老三許聰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靠著行囊坐下,生怕弄臟身上那件已經洗到發白的青衿,也不知道拉了誰的衣服墊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