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瓊英做了一個夢。
她之前也做過幾次類似的夢,但是都很短暫,而這一次的夢境格外的長,也更加的真實。
真實到她哪怕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也無法掙脫,並且猶如身臨其境,化身為夢中人。
“阿姊!”
“阿姊!”
有個稚嫩的孩童聲音響起,音量越來越大,直至響在耳邊。
甘瓊英猛地睜眼,便發現自己的眼前站著個奶團子娃娃。
睫毛撲閃著,一雙大眼惹人憐愛,小臉蛋上還有些臟汙的泥土,他嘴巴一張一合,露出不全的乳牙,嘴裡叫著“阿姊阿姊。”
陽光強烈到晃眼,甘瓊英抬手遮了下,她盯著小娃娃看了片刻,環顧四周後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破敗的庭院中。
這夢境真的好真實……
甘瓊英起身想四處看看,奶娃娃追在她後麵,拉住了她的手。
甘瓊英低頭一看,發現她自己的手上都是紅色印子,大大小小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劃到了,更讓她震驚的是,這雙手分明是小孩子的手。
甘瓊英幾步湊到院中的水缸前,看見了一張稚嫩的臉,最多不過十歲。
她輕微晃頭,倒影也跟著晃動,她張了張嘴巴,倒影也是同樣動作。
“阿姊,這個給你吃……”奶娃娃手裡拿著一截臟臟的,植物根莖一樣的東西,遞給甘瓊英,對她笑著說,“酸酸的,好吃。”
甘瓊英盯著他嘴角的梨渦,一陣頭暈目眩,然後就失去了身體的支配能力。
她仿佛被什麼東西擠壓了一下,不是肉身的那種擠壓,反倒像是靈魂被擠壓,視角發生了轉變,她變成了旁觀者,但是卻被困囿在一個小小的身體裡。
甘瓊英看到自己接過了那根莖,塞在嘴裡咀嚼了一下,酸澀的滋味霎時間充斥了口腔,澀得她幾乎落淚。
“好吃嗎?阿姊?”小奶團子問。
甘瓊英聽到自己回答“好吃,長生真乖。”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甘瓊英都在用這種詭異的旁觀視角,看著這對姐弟生活在這個破敗的庭院之內。
他們找儘了一切能入口的東西,包括水缸裡麵偷水喝淹死的老鼠。
而隨著某天夜裡,一惡嬤嬤闖入院子,要將小奶團子抱走,甘瓊英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大姑娘,老奴勸你,將六郎給老奴。”那惡嬤嬤生得膀大腰圓,滿臉橫肉,帶著兩個丫頭,叉著腰堵在門口,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
甘瓊英跟著兩個孩子的視角,看著她時是仰著頭的。
“你放肆!”甘瓊英聽到“自己”說,“我乃慧嫻公主之女!六郎乃是惠王幼子!將來若有一天,待惠王,待我王叔登上那貴不可言之位,必將你等背主的惡仆儘數車裂,淩遲!”
少女嬌嫩的聲音帶著絕路獸類的聲嘶力竭,她手中攥著一截被削尖的木棍,護著身後的奶團子,以孱弱單薄的身體,對抗對他們來說,猶如大山一般的惡仆。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淩厲,似曠野無羈的孤狼,那惡嬤嬤竟是一時未敢上前,口中卻毫不客氣。
“惠王?你王叔?”惡嬤嬤嗤笑一聲,啐了一口道,“慧嫻公主骨頭渣子都爛沒了,死得那麼不體麵,懷的還是野種,是皇族之恥,皇城之中誰還記得你這個公主之女?”
“你當真金貴,怎會被扔到這鳥不拉屎的行宮?”
“至於六郎,惠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子嗣綿長,怎會記得同行宮賤婢一夜歡愉所生的賤種?”
“再說了,你怕是還不知道吧,惠王出征北疆,在混戰之中墜馬失蹤,你竟還指望惠王禦極登天?哈哈哈哈……”
“把那小崽子給我,你這女娃娃還能繼續在這裡混著,我們幾個人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之徒,你隻消日後認清自己的身份,好生伺候著我們便是了!”
老嬤嬤說著不再廢話,對著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便立刻衝上來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