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瓊英哪怕親眼所見,也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她第一反應要下去,她要問一問驪驊怎麼回事,她不相信一切明明和原著裡都不一樣了,驪驊絕不可能變成一個凶殘嗜殺血的男主角。
她要讓他跟她回家,他們約好了一起去浪跡天涯,去走過驪驊見過那些春秋冬夏的美景。
驪驊那樣溫柔善良的人,那樣柔腸百轉,不吝對任何人報以善良的人,怎麼會取代鐘離正真,又是什麼時候取代了鐘離正真,合上了這本書既定的走向?
影一帶著甘瓊英站起來。
而此刻鐘離正真渾身顫抖,細看他的靴子和褲子上麵,不是因為穿著的是黑色的,是因為那上麵全都是汙泥和鮮血。
他是被人抓回來的,活生生拖著回來的,他鬢發散亂,神情狼狽,五指的指甲縫隙之中全都是汙泥。
他用臟兮兮的指甲抓住“鐘離正真”的袍子,乞求道“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彆殺宋詞,隻要彆殺宋詞,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而“鐘離正真”,也就是扮成鐘離正真的驪驊,卻看都沒有看鐘離正真一眼。
他抓著長劍,慢慢繞過宋詞的脖子,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繼續問他“你很有本事,從金川弄了這麼多的好手過來,也沒有愚蠢地去聯係金川的皇帝,你也能輕易分辨出我和你真正的主子。”
驪驊微微仰起頭,看了一眼今夜晦暗的夜色,心情很糟糕,說出的話卻輕飄飄的“是一條忠心耿耿的好狗。”
驪驊說完,毫無預兆地揚起的長劍,利落地落下,劍鋒雪亮如同自九天采摘的彎月,在空中劃過半圓,而後劈砍而下。
已經站起來做好了飛身而下的準備的甘瓊英,被銀光吸引看去,而後猛地抽了一口氣——
之後她的一切聲音、思想,全都被這一刀狠狠地斬斷。
“咕嚕嚕……噗通!”
人頭離體,滾落在水榭的地麵,又咕嚕嚕地順著欄杆滾到了水榭邊上,而後“噗通”一聲,落在了水裡。
水波被人頭滾落的力度,帶起一層層蕩開的紅色波紋。
甘瓊英滿目鮮紅,因為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清清楚楚地看見,那湖水之中晃動的水燈不是紅色,可是甘瓊英看去的時候卻滿目鮮紅。
因為那一片湖水,已經被鮮血染紅,而滾下了湖水的頭顱隨著水波蕩了幾下最終靠在了水榭底下,和那其下橫七豎八的屍身漂浮在了一處。
呈現出成了一片糜豔的殷紅。
甘瓊英這一口氣宛如吞入了喉嚨一塊滾燙無比的炭火,她站在屋脊之上,雙眸淚水不知何時爬滿麵頰,她再一次抓住了要帶她飛身而下的影一,製止了影一的動作。
影一並不知道甘瓊英是怎麼了,在他看來那個跪在地上的才是駙馬,而公主為何遲遲不救駙馬?
甘瓊英緊緊揪著影一的後背衣物,她不自覺用力,指節青白,麵色也褪儘了血色。
這一瞬仿佛夜風都停了,一切都像是可笑的黑白默劇。
她看著驪驊砍掉了一個人的頭顱,鮮血噴濺了跪在他身邊求饒的鐘離正真一身一臉,鐘離正真嚇得一陣尖叫,趴在地上再不敢動了。
而驪驊提起染血的長劍,並不會挽什麼華麗的劍花甩掉血跡,而是抬起另一隻胳膊,將長劍壓在自己的胳膊衣料上麵,那屬於金川質子的蟒袍上麵,慢條斯理地擦掉。
擦乾淨的長劍,劍身上麵已經有了殘缺的豁口和卷刃的地方。
驪驊再度架到了宋詞的脖子上,問他“你還有人在城中嗎?方才敲門的人是誰,有多少人?”
驪驊聲音平緩道“說。”
宋詞嘴唇顫抖,可是表情依舊是那一副漠然樣子,哪怕同伴死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