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瓊英在沒有穿越之前,從沒想過自己會經曆這些驚心動魄的事,更沒想過她這一生會如此愛上一個男人。
愛到連思念他都需要深呼吸做好準備,否則連五臟都會泛起絲絲縷縷的疼。
甘瓊英做好了準備之後,深深呼出了一口氣,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才重新換了一張紙,提筆寫道——見信如麵,展信舒顏,暌違日久,拳念殊殷。路遠事牽,不克複會……
甘瓊英搜腸刮肚,恨不得把自己這一輩子學過的見過的讀過的所有情詩,全都寫在這張薄薄的紙上。
期望這些纏纏綿綿的話語,能夠化為繩索,把她心愛之人牢牢地纏縛住。
寫好了信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那些影衛救助的災民,也終於隱隱約約地能看到些蹤跡,天明明還沒到徹底黑下來,但因為今日是陰天,若不是有大雪映著,已經快見不到人影了。
這個時候甘霖在馬車外麵提醒甘瓊英“阿姊,他們回來了!坐穩一些,我們準備上山了,上山的路有一些顛簸,身下多墊一床被子。”
甘瓊英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然後她推開了馬車的車窗,翻身朝著外頭看了一看。
遠處有一群人影影綽綽朝著這邊走,走在最前方的那個人手中提了一盞提燈。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一次下起了雪,飄飄灑灑的,越來越大,眨眼之間變鵝毛一般鋪天蓋地襲來。
甘瓊英微微愣神,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這樣大的雪,像極了她從皇城之中跑出來的那一天。
而後馬車開始行進,朝著山上的方向。
與此同時,雪花仿若飛越了千山萬水,飄飄揚揚卷到了山河的另一頭。
殷都。
“主子在外頭站了多久了,下這麼大的雪,他的腿才剛剛好一點如何能撐得住?”
三九急到額角青筋都鼓起來了,但是那提著一盞燈站在大雪紛飛的黑夜之中的身影,卻是那麼的倔強而孤寂,沒有人敢上前去勸阻。
甜角的手中抱著厚厚的狐裘,還有一個裝滿了炭火的手爐,但是她已經走到驪驊的身邊三次了,還是被趕了回來。
驪驊今日的裝扮甚是好看,新裁剪的冬衣裡是顏色上好的棉袍,外麵是千金難買一匹的斑斕錦和雪狐毛縫製披肩。
長發半束,一半挽在頭頂被玉冠束著,一半垂落肩頭,潑了墨一般的順滑。
腰背如鬆,手中提著一盞繁麗精巧的自傳花燈,是正月十五的時候,他讓下人上街去買的最大最貴的一個。
他沒有辦法和甘瓊英一起過正月十五,就想著買一個燈,等到她回來的那一天點上,和她一起將缺失的遺憾補回來。
今天是約定時間的最後一天,驪驊天黑之前本來是等在書房之中的,但是天黑之後下起了雪,驪驊就執著地讓人推著他到了公主府的門口。
讓人點燃了那盞燈。
讓人把公主府大門的火把都點亮,讓人把公主府所有院落燈籠全都點燃。
他害怕甘瓊英如果回來了,因為公主府內的漆黑一片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風雪越來越大,他撐著輪椅邁著才剛剛好一些的腿,儘力走得如同一個正常人,手中提著那一盞漂亮的燈,執拗地等在門口。
他不許任何人給他打傘,不許任何人給他披衣服破壞今天的裝扮。
他希望甘瓊英回來看見他的第一刻,能夠深深記住他此刻的樣子,能夠將他和鐘離正真徹徹底底區分開。
但是大雪越下越大,他的身上和頭上已經徹底被雪花覆蓋。
他俊美絕倫,浸染了大雪之後更顯得如同謫仙臨世一樣的如玉麵龐,卻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他在這裡站了究竟有多久,連驪驊自己也記不清楚。
總之等到他的腿酸痛難忍,等到他手中的這一盞花燈裡的蠟燭燃儘,徹底熄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