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儘淵跟在傅嬤嬤的身後,穿過一個又一個的遊廊,來到一間十分僻靜的耳房。
傅嬤嬤穿著黑色的歐鬥篷,整個人都隱身在黑暗中,她警覺地四處環視一圈,發現周圍並無任何可疑行徑,這才頓住腳步。
傅嬤嬤輕輕地推開了耳房的門,請霍儘淵進去,自己則守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
霍儘淵進去時,太子妃沈念之正坐在榻邊飲茶,一看到霍儘淵,沈念之的嘴角浮起微笑
“小九,你來了。”
霍儘淵掀起玄袍,在桌邊坐了,聲音卻是一貫的冷冽“太子妃找本王來,所為何事?”
“小九,你是在生我的氣嗎?”沈念之聲音柔和,絲毫沒有被霍儘淵冰冷的態度所影響。
霍儘淵不置可否,端起麵前的熱茶,一飲而儘。
今日一直在飲酒,他正好感到口渴,便又給自己續了兩杯。
“小九兒,我今天叫你來,是想當麵和你道個歉的,是我辜負了你……”
沈念之並不是推諉,她雖是相府千金,但是她的母親早逝,父親又續了弦,繼母柳氏是個厲害的,自己的幼弟還要在她手裡過活,她得聽父親的。
不然,他那個眼裡隻有家族利益的父親,和那個冷心冷情的繼母,是不會看顧幼弟的。
她隻有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弟弟在沈家才能有好日子過。
自從母親去世以後,她才看到這座相府是如何現實與薄情。
什麼都是假的,隻有抓住權利和地位,便能讓那些長著獠牙的人,再也不敢欺負她和弟弟。
沈念之眼眶發紅,她感到胸口突突突地跳著。
她能無視所有人,卻不能無視霍儘淵。
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母親、弟弟,唯一將一顆真心捧出來,交給自己的人。
他真是個傻孩子嗬。
沈念之搖搖頭,他這般對待自己,隻因為一方手帕,和一塊糕餅。
沈念之還記得,那也是一個深秋,她隨父親入宮參加宸貴妃的生辰宴。
宸貴妃當時新寵,聖眷正濃,生辰宴從白天一直到夜晚,十分隆重。
宴席畢,歌舞升平,大人們觥籌交錯,沈念之和一群世家小姐們在花園裡躲貓貓,無意之間,她竟然發現了躲在佛堂的小太子霍儘淵。
他滿臉糊得跟個小花貓一樣,眼神裡蓄滿了驚恐。
這時,沈念之聽到他肚子咕咕叫,便塞給了他一方錦帕,和一塊噴香糍糯的芝麻軟糕。
霍儘淵抓著芝麻軟糕,狼吞虎咽著,黑黑的眸子像小獸一樣警覺地打量著她。
後來,她才知道,雖然他貴為太子,卻因為皇後自戕而被楚成帝所厭棄,連帶著宮人們都輕慢他、虐待他。
甚至經常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遇到她的時候,他已經整整餓了一天一夜。
沈念之又去宴席上,偷偷給他拿了兩隻雞腿,一塊醬肘子,一碗八寶飯。
那是霍儘淵半年來吃得最香的一頓飯。
後來,沈念之常常央求父親一塊入宮,每回入宮,她便來到和他約定好的地方,給他送好多好吃的。
有一次,霍儘淵對她說“阿念姐姐,以後我要和你成親!我是太子,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沈念之噗呲一笑,她刮了刮他的鼻子,親昵道“小九,你知道什麼是成親麼?”
“知道呀!成親就是成為最親近的人,永永遠遠不分開!”霍儘淵一邊大快朵頤,一邊不假思索。
那個時候,已經有人在向成帝諫言,請求為太子殿下賜婚。
霍儘淵覺得,阿念姐姐就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以外,對自己最好的人。
母親薨逝,隻留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他想要和阿念姐姐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