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聽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聲音有點低地說道“信任？”
“是信任！”李文貴接過了他的話，接著說道“出於各種原因的信任，比如說，貝殼的好看，金銀銅鐵的使用，對太祖皇帝的信任等等。如果失去了信任，那錢便不是錢了。”
“為什麼我說要五年時間，錢莊銀票可以替代白銀，成為一條鞭法的關鍵。是因為，我認為至少要五年時間來建立信任。”
“比如說，在京師，錢莊的銀票，已經贏得了百姓的信任，大家都認可，平日裡會通過使用銀票來做買賣，這便是錢的功能了。”
“南京那邊的百姓，也已經開始接受錢莊銀票來當錢用了。其他地方，還需要時間，需要錢莊再開分莊過去。”
“為什麼百姓會接受銀票當錢用，是因為錢莊有硬性規定，銀票可以隨時兌換回銀子。這就是百姓信任銀票可以當錢用的基礎！”
聽到這裡，高拱和張居正都真正明白了錢的本質，他們兩人互相看看，眼神中都透著對李文貴的佩服之意。
隨後，高拱轉頭看向李文貴，請教他道“用五年時間建立全國對錢莊銀票的信任，可就算是這樣，一如你之前所說，西北、西南等地銀子少，他們能兌換到的銀票就少，不同樣存在，一條鞭法實施的時候，會有嚴重的問題麼？”
李文貴聽得點點頭，他之前的回答，確實是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
不過此時的他，聽到高拱一針見血的提出來，卻還是不慌不忙，看向高拱回答道“可以通過錢莊，向西南、西北等比較貧瘠之地多貸款，如此銀票在這些地方就會多起來。”
這個回答，表麵上好像是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是，高拱和張居正是何等人，又豈會被表麵的假象所迷惑！
這不，高拱一聽李文貴的回答，就立刻皺著眉頭追問道“不對，就算如此，一旦銀子總數少的話，還是有很大的問題。最少隻是稍微減緩下西北、西南等地的銀荒而已！”
聽到這話，李文貴毫不猶豫地說道“那增加銀子不就得了！”
“不不不！”高拱聽了，連忙伸手晃動，同時說道“這不對，增加銀子，哪是那麼容易增加的事情？本官可沒聽說，有多少銀礦可挖！”
他在和李文貴的對話中，不自覺地在“本官”和“老夫”之間切換。
李文貴感覺到了，不過無所謂。對於他的說法，李文貴其實是可以回答的。
畢竟，他是寫曆史穿越小說的，國內金銀礦，在這個時代還沒有被發現的，大概在什麼地方，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不想說這個。
隻聽他對高拱說道“國內沒有，海外可是有的啊！倭國那邊，產銀就很豐富！”
“還有，在大洋的彼岸，我也聽說，那邊的金銀也非常多。”
高拱聽到這話，不由得無語，當即打斷李文貴說道“海外金銀，就算再多，那也是人家的，又不是我們大明朝的！”
李文貴一聽，立刻說道“可以是大明朝的！”
高拱以為自己聽錯了，便補充說道“不是我們大明朝的！”
“可以是我們大明朝的！”
當李文貴第二次說了同樣這句話之後，高拱確認沒有聽錯了，不由得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李文貴，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點好笑地說道“你這小小年紀不學好啊，還想當強盜不成？”
張居正在邊上聽了，也是露出了無聲地笑容。
李文貴一聽，露出冤枉的表情說道“高大人，你這是誹謗我啊！”
“海外的銀子，我們可以賣絲綢、瓷器等等給他們，白花花的銀子不就都是我們的麼？”
開海在這個時候已經形成了共識，並且開海之策已經實施，因此，高拱聽到這話，有點無語了下，感覺自己被李文貴套路了。
明明李文貴的語氣，是搶的意思，結果人家不承認。
他正想著呢，李文貴就接著說道“還有，倭寇給我們大明朝東南造成了多大的損失，這是有目共睹的，因此，我們完全可以有理由向倭國索賠，並且要倭國保證，以後不得再發生倭寇騷擾我們大明的事情。這個賠償額，哪怕隻是實事求是的說，有個幾千萬兩銀子，都不會過份吧？”
看著李文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高拱都被氣笑了，當即問道“人家不給怎麼辦？”
“不給，那就打啊，有什麼理由不給的，打得他們怕了，認識到不敢得罪我們大明了，自然會賠了！”李文貴理直氣壯地說道，“要不然的話，隻是清理了沿海的倭寇，回頭倭國那邊又來倭寇怎麼辦？隻有賠錢了，賠大錢了，他們自己都不敢讓倭寇過來騷擾我們大明沿海了！”
聽到這話，高拱不由得又和張居正對視了一眼。
講道理的話，李文貴的這些話，真得是合情合理。
倭寇這麼騷擾東南沿海，如今所做，也隻是治標不治本而已。要他們賠償，也是天經地義。
但是，這可能麼？
高拱雖然有氣魄，卻還是回答道“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倭國那邊肯定不會賠的，也沒有先例！”
李文貴一聽，頓時義憤填膺地說道“高大人，您是大明朝的首輔，人家都欺到家裡來了，搶我們的東西，殺我們的人，結果就算了？”
他這話，頓時堵得高拱老臉一紅。
正常人的角度來說，這肯定不能算了，再慫也不行！
但是……
高拱無奈地給李文貴解釋道“文貴啊，這是兩國之間的事，不是過家家，不能以此來論的。”
“為什麼就不能以此來論？”李文貴一聽，頓時大聲說道，“不讓強盜付出代價，下次他們還會這麼乾。萬一下次家裡的壯年人都生病沒有抵抗能力的時候，再來我們家裡搶錢殺人怎麼辦？”
高拱聽到這話，麵對李文貴的大聲質問，有點啞口無言，最終，他隻好回答道“倭國乃是太祖皇帝欽定不征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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