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繪不解地看著傅冰走到院子裡的背影，跑進屋內。
劉醫生說道“目前生命體征正常，請你放心。”
“老夫人對傅小姐說了什麼？”
劉醫生重複了禇老夫人的話。
雲繪錯愕地看著裝睡的禇老夫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傅冰剛才的樣子何嘗不像這些年捧著一片真心的她呢？
捧再熱的真心，在禇老夫人眼裡都被曲解了。
傅冰一知道她病危，不但自己以最短的時間趕過來，還帶了醫術精湛的朋友一起來。
結果，得到了什麼？
雲繪等醫護人員都退了之後，才說道“您想要什麼呢？把所有人都從您身邊趕走，您就舒服了嗎？您就願意孤伶伶的活著？”
“您覺得刺繡應該高雅，應該束之高閣，應該被人仰望。有一部分繡品確實精湛到隻能仰望，但技術沒那麼精湛的繡工難到就不配活在這世上？買不起頂級繡品的人就能擁有自己的繡品嗎？”
“我覺得他們應該也能享受他們能購買得起的那一部分繡品。這才是刺繡的美。”
“我們無意改變您這麼多年的想法，同時也希望您彆因此而生氣。您可以對我說任何殘忍的話，我可以包容您。因為我與您有幾十年的感情基礎。但您不能仗著您是傅小姐的太姥姥就肆無忌憚的傷害她，您隻是她名義上的太姥姥，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沒有給過她愛，沒有給過她任何幫助。您憑什麼傷害她？”
雲繪的語氣還是很平靜。
她不希望禇老夫人心有執念的走向死亡。
她更希望她把心結解開，彆把自己的心鎖在刺繡的某一處。
禇老夫人“她是為了《禇家繡譜》才來救我。如果沒有繡譜，我對她沒有任何價值。”
“您曾經也這麼想過我，您覺得所有人對您好都有目的。如今，我離開雲溪裡，禇家繡莊也不管了。我要是為了繡譜，我怎麼著也得繼續堅持，把您熬沒了，我總能找到繡譜。繡譜對於珍視刺繡的人是無上的珍寶，價值不可估量。對於我這種沒有天賦的人，也就是一本普通的書。在誰手裡，我已經不在乎了。”
禇老夫人難以置信，“你真的要放棄？”
“我已經在挑選門店了，以後開我自己的繡坊，做我喜歡的刺繡。禇家繡莊您回頭有時間找律師重新立遺囑，您願意給誰就給誰。隻是我有個建議。”
“我做事輪得到你給建議？”禇老夫人臉色很難看。
“您不願意聽我也得說。我見過傅冰幾次，她每次的衣著都很考究，上麵的繡麵非常精湛。她明顯對刺繡非常了解，您把禇家繡莊交給她會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她和雅園的創始人雅睿又至交好友，她和雅睿一定會好好對待禇家繡莊，不會毀了您和禇家上百年的心血。”
“雲繪，四十多年了，你還這麼懦弱！我當初就是這麼教你的？！”禇老夫人的胸口上下起伏，隨時可能暈厥。
雲繪緊張地看向門口。
傅冰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站在門口隨時準備施救。
雲繪看著傅冰的眼睛，說道“把繡莊交給她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也是最能實現您過去對繡莊美好願景的選擇。”
她在禇老夫人和傅雅的陰影裡生活了四十多年，她哪怕已經在不斷的學習和鑽研中找到一條屬於她的路。
她們兩人仍舊像兩座大山牢牢在站在她前進的前方。
無論她要做什麼事，她都要麵對這兩個人對自己進行強烈的內耗。
她浪費了太多寶貴的時間，不想再把更多寶貴的時間用來對這兩個人抗爭了。
傅雅已經走了，她離世前並沒有留下太多眼前一亮的繡品，更多是她對傅冰的愛，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對手。
禇老夫人則會一味的否定她，否定之後並不給她任何理由。
這樣的否定無法再帶給她成長，隻會讓她心情不好。
傅冰和雅睿沒有被禇老夫人打壓過，她們可以無視她的否定。
“你真是沒出息！”禇老夫人怒道。
傅冰走到禇老夫人的床邊，“我現在理解了雲繪姨的心情，也理解了您的心情。您眼睜睜地看著雅園一步一步壯大，心裡著急卻使不上半點力氣。您與生俱來的驕傲沒了，您現在唯一能提著一口氣的就是您手上不傳世的繡譜，您覺得繡譜可以幫您打敗雅園，讓禇家繡莊重新坐穩刺繡領域的第一把交椅，但最聽您話的雲繪姨要離開了，您無人可用，對嗎？”
“跟你無關。”禇老夫人被戳穿了心思，語氣越發惱怒。
“跟您有關，就一定跟我有關。”傅冰冷靜地看著她，“您在鬼門關裡走一圈還沒醒悟嗎？人一死，什麼都沒了。禇家隻剩您一個人，我知道您身上的擔子重，不想讓禇家曾經的榮光消失。您這些年做的事不就是讓禇家消失？我很直白的告訴您，您一走，禇家就徹底消失了。您與其滿載失望離世，不如想想趁著還活著好好把未儘的心願給了了。圍繞在您身邊的人真不算差，是您把他們看低了。”
“還有您本人，您都沒有為禇家繡莊奉獻一輩子，您憑什麼要求彆人為您的禇家付出一切？您告訴我，您上一次拿針是什麼時候？上一次畫繡稿是多少年前？您都背叛了刺繡，背叛了禇家，您憑什麼要求不是禇家人的人為您禇家奉獻一輩子？！”
雲繪阻止住傅冰，“你的話太重了。”
“心病需要重藥醫，不然這一次的痛苦她老人家白挨了。”
禇老夫人錯愕地看著傅冰，傅冰從包裡掏出兩疊厚厚的畫紙。
一疊是她的，另一份是雲繪留在雲溪裡沒帶走的。
“這是我和雲繪姨為刺繡所做的事，我們不敢說有多愛這個領域，但至少我們還在這個領域裡付出，願意陪著這個領域成長。您呢？”
“您除了不間斷的指責，您還做了什麼？”
“不對，您還會在雲繪姨和其他人麵前吊了一根胡蘿卜，誘著他人朝您想要的目標努力，您好繼續詆毀他們，從而獲得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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