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野春紅幽幽地道
“我為狼主殉葬,魂魄到了陰間,無常鬼見我相貌姣好,於是娶了我,我便成了無常神婆。既然我含恨而死,你們也休想好過,尤其是害我殉葬的人!”
說到這,野春紅眼中掠過一絲陰鷙的怨氣
“可惜哈森已死,這份業報隻能落在他後人的身上,我要畫符詛咒,讓阿爾斯楞的臣子一個接一個地慘死,哈哈哈……”
尼英虎厲聲喝道
“你少跟我裝神弄鬼,我可不信一道破鬼符能夠取人性命!”
野春紅斜睨尼英虎
“怎麼,你莫非想試試?”
“好!”
尼英虎重重地哼了一聲
“如果你畫不死我,必須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野春紅詭異一笑
“一言為定,隻怕你沒命聽我的交代。”
尼英虎一揮手,向獄卒喝令
“取紙筆來!”
一名獄卒本想勸阻,但看到尼英虎冷厲的眼神,隻得把話吞回去,噔噔跑出大牢,取了紙筆回來。
尼英虎統統塞進牢內,野春紅接過紙筆,拖動沉重的鐵鐐,一筆一筆地畫起鬼符來,口中神神叨叨、念念有詞。
大牢內一片死寂,昏暗的燈火如同墓地的鬼火,明明滅滅,照在野春紅煞白的臉上,她本來很漂亮,甚至堪稱絕世佳人,但此時此刻,卻顯得陰氣森森。
畫完了魑魅魍魎,野春紅埋頭說道
“報上名字。”
尼英虎一挺胸脯
“尼英虎!”
野春紅將名字寫上鬼符,繼續道
“他們呢?”
獄卒們噤若寒蟬,尼英虎卻滿不在乎,一一替他們報上姓名。
野春紅全部寫完,開始畫那些奇怪扭捏的符文,神情專注而陰冷,一切就緒,她舉起鬼符,讓尼英虎仔細觀看。
尼英虎凝視良久,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怎麼不靈了?這鬼符不是能要人命嗎?哈哈,你現在還有何話說?裝神弄鬼……”
尼英虎心中的緊張煙消雲散,肆意戲謔著,卻全然沒有發現,身旁的幾個獄卒已然冷汗直冒,麵如死灰,如同魂魄出竅一般。
野春紅森冷地說道
“尼英虎,你可看仔細了!”
“我就是把這張紙看穿,也無性命之憂。”
尼英虎得意至極,索性把臉貼到柵欄上,睜大眼瞪著那道鬼符。
突然,隻見尼英虎身子猛地一顫,臉上的笑容瞬間石化了,三息之後,他突然轉過身,猶如一頭發狂的野狗,嗷嗷怪叫著衝出大牢。
野春紅嬌軀一震,鐐銬鏘然墜地,她一揚手,將那道鬼符拋向空中,袖風淩厲將鬼符撕扯成碎片,一如雪花飄飄揚揚,幾個獄卒猝然到地……
半個月之後,簾外雨潺潺,薑承佇立窗下,俯瞰煙雨中的蒙日城。
烏日娜拍了拍一聲不吭的薑承
“此事蹊蹺,我希望你暗中調查,先不要驚動官府,父汗他……”
薑承輕輕一笑
“堂堂阿卑狼主,居然也認為是女鬼作怪,不讓官府追查?”
烏日娜點點頭,苦笑道
“尼英虎深夜衝出大牢,像隻無頭蒼蠅撞在石牆上,看守大牢的獄卒紛紛暴斃,野春紅卻人間蒸發了,如此離奇詭異之事,誰會相信是人為的?”
薑承轉身走回屋內,坐在蘇易煙身旁
“至少我們相信。公主,能說說野春紅的事情嗎?”
烏日娜就像是背書一般,娓娓道來
“野春紅,阿卑族人,十三歲選作秀女,十四歲封美人,十六歲初為嬪,十八歲為昭儀。”
“帝崩,後宮殉葬者百人,皆餉之於庭。餉撤,俱引升堂,堂上置大小床,掛繩圈於上,以頭納圈中,遂去其床,皆雉頸而死。”
“野春紅無心殉葬,趁亂潛逃,方離皇宮,恰遇高山候格根夫,遂被抓獲,受炮烙之刑。死後,追號宣穆妃,以合葬禮。”
薑承聽罷,搖頭歎息。
蘇易煙忿忿不平
“活生生的好姑娘,正值花樣年華,卻不得不給死人陪葬,我倒真希望野春紅變成厲鬼,報仇雪恨。”
烏日娜略有尬色,解釋道
“殉葬製度曆朝皆有,其中牽扯甚廣,並非一朝一夕能夠廢止,但我阿卑沒有延續活埋殉葬之法,已然優於南朝。”
薑承不想在此產生爭執,轉移話題道
“野春紅要報仇,應該找正主才對,可阿果公主已經去世半個月之久,格根夫卻還安然無恙。這案子背後,一定隱藏著極為重大的秘密。”
烏日娜若有所思,神色沉重
“遇害者基本上都是股肱之臣,我懷疑幕後有驚天陰謀。”
“可有一人卻不是朝廷命官!”
薑承愁眉一展,忽然想到了從何查起
“易煙,看來要委屈你潛伏進瀟湘館了。”
蘇易煙心領神會
“薑大哥是想從杜磊石的死因查起?那些小曲我都還沒忘,可以去當一個賣藝不賣身的歌舞伎。”
薑承溫柔地攬住蘇易煙
“我和你一起去瀟湘館,一人明察、一人暗訪,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烏日娜輕咳一聲,說明情況
“杜磊石九年前來到蒙日城,開了這家瀟湘館。他武藝不俗,處世圓滑,將瀟湘館打造為都城最大的歌舞場。
“去瀟湘館尋歡之人非富即貴,杜磊石因而結交了許多達官顯貴。對了,他還有一個女兒,名叫杜如音,即瀟湘館現在的館主。”
瀟湘館坐落在一片鬱鬱蔥蔥的修竹林中,占地約三十畝,主樓分為三層,首層用於歌舞表演,二層是接客香房,三層供館內人居住。主樓後有一座花苑,苑內一座小樓,乃是杜如音的閨閣。
薑承來到瀟湘館之時,殘陽未落,館內還沒什麼客人,龜奴收下碎銀之後,把他帶進一間包廂,讓他稍等片刻。
不一會兒,一個妙齡姑娘走進來,上下打量著薑承,她身材玲瓏,五官小巧精致,尤其是那對略帶傷感的眸子,格外惹人憐惜。
薑承一猜便知她是杜如音,起身笑道
“瀟湘館佳麗如雲,卻無一人勝過她們的館主。”
杜如音柳眉輕蹙,似乎對薑承的恭維頗感厭煩,問道
“聽龜奴說,你是野春紅的表弟?”
薑承拱手抱拳
“不錯,賤名薑承。”
杜如音恨恨地道
“你表姐陰魂不散,我爹和她並無冤仇,她為何要傷及無辜?
說話間,杜如音的眼角閃過一絲淚光。
爹爹在時,她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大小姐,可是如今,整座瀟湘館都壓在她單薄的肩上,她不得不曲意承迎,與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打交道,她突然發現,世間原來有如此多的煩惱,對父親的懷念與日俱增。
薑承撓了撓頭,訕訕道
“我也不知道表姐為何要害你爹,不如我們把她抓來問問?”
杜如音微微發怒
“這位客官,我心裡已經夠煩了,請你不要再拿我尋開心了,沒事我先出去了,你如果想找姑娘,可以跟龜奴說。”
見杜如音轉身就走,薑承急忙將她拉住,脫口而出
“我需要你……”
但見杜如音突然柳眉倒豎,薑承連忙鬆手,可是為時已晚,杜如音玉臂一抬,一巴掌打在薑承臉上。
薑承並非躲不開,隻是心想一時口誤惹惱了杜如音,讓她打一巴掌,權當賠禮道歉了。
隻是沒有想到,杜如音手勁十足,這一掌直打得薑承天旋地轉、滿眼金星,臉頰疼得如著火了一般。
幾名龜奴聞聲衝了進來,呼啦啦圍定薑承,擼袖揮拳,氣勢洶洶,隻等杜如音一聲令下,就要衝上去把薑承大卸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