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十方筠開始逐漸習慣,跟隨尤弈棋釋放於體外的內力行走,偶遇道路崎嶇顛簸,下木也會提前示意、從旁攙扶。
尤弈棋看見十方筠的氣色一天天好轉,也是喜上心頭,思量著在鼎陽城給十方筠尋一處落腳之所,然後再買兩匹快馬,就可以和下木星夜兼程地向北境趕去。
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隨著尤弈棋一行不斷向前的腳步,遠處的半空之中,逐漸出現了一條略有起伏,但總體平行於地麵的黑線,黑線下方的顏色不斷變深,最後一道連綿不斷的山脈,出現在尤弈棋的眼前。
山脈上的植被鬱鬱蔥蔥,目之所及皆是針葉林海,全然感受不到冬季的陰沉,隻有那地勢險峻、奇峰屹立的高處,才覆蓋著皚皚白雪。
山脈之上有一座奇峰,四周被絕壁圍繞,形成山頂平坦、四周淩空的平頂高峰,峰頂上堆積著因火山噴發而形成的白雲岩,遠遠望去,整個山峰像極了一個巨大的方鼎。
方鼎之下,便是尤弈棋心心念念惦記了多日的鼎陽城。
臨近鼎陽城門,十方筠聽到行人之聲越來越嘈雜,臉上浮現出一絲窘意。這些日,十方筠的神智逐漸恢複清醒,開始留意起自己的相貌,擔心自己被炸毀的雙眼,會招來旁人異樣的眼光。
“十方姐姐,這是主人在田上鎮之時為買的,因為擔心你介意,所以一直沒有給你。”下木察覺到十方筠臉上的窘迫,從行囊中取出一頂綠紗帷帽,遞給了十方筠。
十方筠接過帷帽,急忙戴在頭頂,整理綠紗遮住臉頰,輕聲道“尤少俠有心了。”
“不謝。”
尤弈棋此刻的注意力並不在十方筠身上,他的眼珠子一直繞著把守城門的狼兵打轉,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還沒有想明白,就被身後的人流推攘著走進了城內。
剛入鼎陽城,一座氣勢恢宏的入城廣場便撞入尤弈棋的眼簾,尤弈棋向廣場四周眺望,嘖嘖稱讚道
“四衢八街,果然是與四海城齊名的大城,聽說城內的橫刀幫在江湖上名聲赫赫,幫中豢養了不少寶馬良駒,能夠日行千裡、夜行八百,這次入城,一定要尋個機會討要一匹。”
呢喃自語間,尤弈棋望見廣場中央有一列商隊,商隊正在販賣商品,引得周圍人頭攢動,時不時傳來一陣驚呼,真是好生熱鬨。
見狀,尤弈棋大步流星地朝商隊走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寶貝,引得往來路人皆是駐足癡望。
看到尤弈棋對商隊產生了興趣,下木一手攙扶著十方筠,一手攥著尤弈棋的衣角,有些不情願地跟在尤弈棋身後,扭捏著腳步向商隊走去。
但見商隊共有十幾駕馬車,馬車上是鐵欄囚籠,囚籠中有肌肉健壯的男子、有亭亭玉立的女子,也有較小玲瓏的孩童,這些人皆是一絲不掛,被凜冽的寒風凍得手腳通紅、瑟瑟發抖,像那牲口一般任人評頭論足、挑選買賣。
商隊中一人手持皮鞭,逼迫囚籠中的人婉轉身體,好讓買主們前後觀測,當出現外型姣美的女奴之時,買主們便激動得青筋暴起,眼珠發紅,唾沫四濺地爭相競價,隻聽三次鞭響,那便是達成了交易。
看到這一幕,尤弈棋恍然大悟
“原來是來自阿卑北境邊緣的商隊,在此拍賣內地並不多見的奴隸,難怪圍觀眾人皆是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
想到這,尤弈棋下意識地看了看身旁的下木。
“主人,您該不會是想把我和十方姐姐一起賣了吧?”
下木的神色顯得有些緊張,在她的心裡,自己和十方筠都是主人的俘虜,隻是眼前這個主人比以往的都好,讓她不想再次被販賣。
“噗!”尤弈棋被下木這一問給逗出了聲“不會,我們走吧,我對這奴隸買賣沒有半點兒興趣。”
“少俠請留步,我這裡還有一些特彆的貨色。”
一個奴隸販子叫住了正欲離去尤弈棋,這奴隸販子看見下木手腳上的鏈銬,一眼便明白下木是尤弈棋的奴隸,以為尤弈棋是個識貨的主,看不上外麵售賣的那些普通貨色。
奴隸販子指著一個用黑布籠罩著的囚籠“這裡麵的可是好貨色,已經調教的服服帖帖,不僅能暖床,還能……”
“把這些可憐之人都給我放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入尤弈棋的耳朵,回頭望去,原來是那晚展現出不菲實力的參水猿,挺身而出,正義凜然地說道“販賣人口,有傷天理,放了奴隸,饒你們不死。”
奴隸販子嗤聲一笑“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也不知參水猿是不是真沒聽明白奴隸販子的話,居然一本正經地再次說道“販賣人口,有傷天理,放了奴隸,饒你們不死。”
奴隸販子笑得更開心了“傻小子你是南朝人吧,不懂我阿卑的規矩,在我阿卑,這些奴隸就是低人一等,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你要是不服氣,去官府告我啊。”
說著,奴隸販子揮起鞭子抽打奴隸“我就要抽這些賤奴,抽得合理合法,你管不著!”
“放人!”參水猿口吻不再客氣,伸手去抓奴隸販子腰間的鑰匙。
“臭小子,你找死,給我打!”奴隸販子高聲怒喝,吩咐商隊的護衛動手打人。
“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三、二、一。”
話語剛落,參水猿雖然還站在原地,但商隊中除了囚籠裡的奴隸,其餘數十人全部倒地而亡,沒有人看清楚參水猿做了什麼,引得周圍一陣驚吼。
如果說那晚參水猿擊殺狼兵,還帶有一些戲耍的成分,今日麵對這奴隸販子,卻是因為憤怒而動了真格,以至一眾護衛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便已往生極樂。
數十條人命霎時被殺,瞬間便驚動了廣場的守衛,旋即,廣場上響起一道道渾厚而又緊促的鐘聲,將一隊隊狼兵從廣場的四周召集而來,把命案現場圍得水泄不通,上百條槍悉數對準參水猿的頭顱。
與此同時,一枚紅色的信號彈從廣場中央躥上天空,頃刻之後,遠處的空中也騰起了一道道紅色的煙霧,這意味著,鼎陽城全城的駐軍,正從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