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川柏和李善說話的時候,大壯默默端來一碗水。
見大壯乾活乾得滿頭大汗,張川柏說“你也喝。”
大壯不吭聲,隻是把杯子放在一邊,又接著去乾活。
李善見狀,對此人也有改觀。
想到醜狐狸小美,方臉的小黑,他猛然想到……或許,師弟眼中的美醜跟他人不同?
“你明日早上過去夫子那裡,有幾件事,夫子要跟我們說。”李善說。
張川柏問“是朝政課?”
“是的。”
“我一定早早到。”
張川柏喜歡朝政課。
他擅長察顏觀色,也擅長從夫子的朝政課,觸類旁通為人處世的方式。
……
貞觀十七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曹夫子看著三個學生,慢慢地說“新年那幾天,揚州日日陰雨,長安也比往年冷。
鄭國公太子太師魏玄成病重,陛下帶太子和嫡女衡山公主上門探望,將衡山公主許配給魏玄成的長子魏叔玉。
正月戊辰日,魏玄成去世。陛下親臨其喪禮,痛哭流涕,廢朝五天。皇帝還親自撰寫碑文,為其寫墓碑。”
“陛下對近臣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失去魏征,他失去了一麵鏡子。”
曹憲說完,看向三個學生“你們有何感想?”
李善說“去年陛下想讓魏王入住武德殿,就是鄭國公勸阻的。
後來,陛下又讓鄭國公帶病做太子太師,輔佐太子。
人們都說,太子從此將聽勸,不再有過失。那現在……”
少了一個人勸諫皇帝,也少了一個人支持太子。
盧照鄰歎道“我隻是在想,人固有一死,像鄭國公的一生,也足夠波瀾壯闊。”
曹憲點點頭,看向張川柏“你呢?”
“我……我覺得難過。”張川柏說,“我之前見過他,雖然沒說上幾句話。但聽聞一個認識的人去世,首先是難過。
其次,我想到魏公曾說過,他希望皇帝讓他做良臣,不是做忠臣。我想,我們可以學習。”
良臣是跟君主相知相得,互相成就;
忠臣愚忠不懂變通,導致自身被殺,君主陷於殘暴,國破家亡,隻得到一個忠臣的空名。
這是魏征的看法。
“你說得對。”曹憲肯定,又安慰“三郎不要難過,人總有一天,會去往另一個世界。”
“夫子!”三個學生的眼淚唰唰掉下來。
“……你們哭一哭吧,也為一代良臣哀悼。”曹憲語氣溫和。
像魏征那樣的人生,已經是大多數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
見學生們哭起來就停不住,曹憲也不禁後悔……
不該提生死,哄小孩子最麻煩。
“彆哭了,給你們倒杯蜜水潤潤嗓子。”
“呃……”張川柏哭得嗆了一聲。
其實,他不僅僅是為魏征難過。
更是害怕……
這種說不出口的恐懼,想必兩位師兄也一樣。
有仆從端來蜜水,小孩子們喝水。
曹憲轉移話題,“第二件事,也是正月發生的。代州都督劉蘭成謀反,獲罪被腰斬。右武候將軍丘行恭挖出劉蘭成的心肝吃掉。”
“咳咳咳!”李善和盧照鄰嚇了一跳,都嗆到了。
張川柏畢竟是經常研究殺人的,沒有嚇到,但也皺眉“吃人啊?太可怕了。”
“他是為了表忠心。”李善反應過來。
“是個狠人。”張川柏說,“但我覺得他用力過猛了。”
曹憲說“皇帝得知此事,說‘如果要借此表示忠孝,那麼太子和諸王應該先吃,哪裡輪得到你?’。”
“就說嘛,狠人弄巧成拙了。”張川柏歎道,“謀反的人,腦子不知道是怎麼長的。陛下是蓋世英雄、一代明君,誰謀反也不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