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宴微微轉頭和他對視上,二人的眼裡都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欣慰。
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卻讀懂了彼此眼裡的千言萬語。
陸懷宴看了會兒裴雲琛後,又轉過了頭。
恰好這時,他頭頂那一片層層疊疊的烏雲散開了些,露出了一小塊的縫隙,一道微弱的陽光順著那縫隙灑下,突然,不知道為什麼,陸懷宴心裡湧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
剛剛那一會兒,他就在生死邊緣上走了一遭。
這麼一次的死裡逃生後,他才覺察到,原來生命這麼脆弱,一個不小心,他可能就徹底地回不去了。
想到這,陸懷宴突然蹙緊了眉頭,在心裡暗暗發誓。
可能他哪一天突然就會因為什麼意外離開了,在沒有確定性的日子裡,他不想再給自己留遺憾,有些話不能深埋在心底。
如果這次結束後,他能活著回去,再見到薑夏初的話,他一定要告訴她,這麼多年,自己的心裡隻有過她一人,從未有過彆人。
經曆過這麼一番後,他實在是按捺不住藏在心底的這份感情了。
很快,幾個戰士們就一起搭把手,把那個還被困在石頭上的小姑娘給救了下來。
小姑娘約莫隻有個五六歲,早就嚇得眼淚直掉,被救下來後,甚至還有些沒緩過神來,邊抽泣著邊開口道“謝……謝謝哥哥救我……”
一個年輕的戰士趕忙抬手揉了揉她的頭,安撫道“小妹妹,不客氣,一會兒跟我們回去,等到洪水下去再說。”
小姑娘重重地點頭,往前邁了一步,貼在了那戰士的身邊,眼裡還有揮不去的恐懼,死死地攥著他的衣角。
一旁的幾個戰友都歎了口氣。
看來這場災禍,給她帶來了很大的陰影。
有人去通知後,沒一會兒就來了個軍醫和衛生員,軍醫檢查了一番陸懷宴和裴雲琛的基本狀況後,趕忙轉頭看向衛生員,招了招手道“來來來,先把人抬擔架上帶回去!”
二人躺在地上,很快就被人給抬到了擔架上,迅速抬回了營地中。
結果還沒到營帳的時候,陸懷宴就覺得眼皮愈發的沉重,意識也有些模糊。
他渾身發燙,上下都散著股熱氣,隻覺得頭疼得厲害,周圍的聲音都聽不真切了。
很快,他就徹底暈了過去。
衛生員將兩人並排放到了一塊,一個個的檢查著。
營帳內,軍醫們忙碌至極,如今不僅軍隊裡的傷員增多,還又新來了不少受傷的百姓。
整個營帳裡都彌散著一股緊張的氣息,偶爾還會傳來幾聲微弱的呻吟聲,空氣裡都是藥味。
一旁的裴雲琛雖然沒有暈倒,但這會兒身子也難受的厲害,隻覺得冷一陣熱一陣的,難受得眉頭皺的很緊。
他迷迷糊糊地看著周圍的場景,意識也有些模糊了,最後還是先閉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傷了的原因,他現在虛弱到連抬眼都覺得艱難。
許軍醫抬手摸了摸陸懷宴的額頭,又摸了摸裴雲琛的額頭,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哎喲,咋燒的這麼高?壞了壞了!”
說著,他趕忙從一旁的醫療箱裡取出了針管,收拾了一番後,給兩人一人紮了一針高效退燒的藥。
隨後,他又仔細地給二人處理著傷口。
本來剛包紮好的傷口,因為又泡了臟水,這會兒包紮的繃帶全都開了,傷口也被臟水泡的感染發炎了。
傷口周邊都有些浮白腫脹,血肉都是灰白色的,不少地方還潰爛了,膿水混合著血水不停地往下流,格外的令人觸目驚心。
許軍醫苦著張臉給二人處理著傷口,哀歎聲連連。
“老天,這處理好的傷口又變成這樣了,這得多疼啊?”
“唉,真遭老罪了……”
許軍醫迅速地給二人處理完了傷口,讓一旁的衛生員給包紮了一番,這才放心地去看彆的傷員。
傷口處理好,退燒針也打了後,二人的臉色明顯地比開始好了不少,但仍舊是昏迷著的,緊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的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衛昭從彆的營帳也過來了。
他剛處理完一大批傷員,這會兒才得了空過來。
走到營帳門口後,他的腳步停頓了片刻,隨後抬起眸子,舉目四顧了一番,片刻後,視線落定在了角落的身影上。
他看了那人一眼,嘴角噙著抹難以覺察的笑意,隨後沒有猶豫,抬腿就朝著角落走了過去。
停在擔架前不遠處後,他沒有著急著靠近,而是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斂眸看著眼前的陸懷宴。
這個營帳裡基本上都是傷勢稍微嚴重些的傷員,這會兒基本上都已經處理完了傷口,都在安靜地躺著養傷。
所以營帳裡除了呼吸聲和有些痛苦的輕微呻吟聲,就再沒彆的動靜了,格外安靜。
衛昭將自己手中的醫療箱放下,慢條斯理地打開,在箱子的最上層,拿出了一個裝好藥水的針管,微微揚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