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蘭帶著喚兒沿著一條蜿蜒曲折、幾乎被荒草掩蓋的小路,緩緩走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所在。
放眼望去,四周儘是肆意生長的雜草,高高低低、密密麻麻,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是這片孤寂之地唯一的聲響。除了眼前那一間孤零零的茅草屋,再看不到其他房屋的影子,這裡就像是被世人遺忘的角落,透著說不出的荒涼與落寞。
喚兒有些失落地環顧著四周,看著這破敗的景象,不禁蹙起眉頭,心中湧起一股酸澀。或許是這一路的顛簸,又或許是心裡的委屈與不安,一陣強烈的嘔吐感猛地襲來,“嘔”的一聲,她彎下腰去,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孫蘭見狀,趕忙伸手扶住她,臉上滿是關切,嘴裡念叨著“喚兒姑娘啊,前麵那間就是我家了,你以後就在這養胎哈!雖然我這裡條件不好,比不上你們王府,可是倒是很清淨,沒那些個閒雜人等來打擾,你就安心在這養胎吧!”
喚兒強忍著不適,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輕聲說道“孫婆婆,喚兒隻是個卑賤之人,不敢奢求什麼,多謝您的收留。”
嘴上雖說著不在乎,可那豆大的淚水卻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滑落,怎麼也止不住,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
孫蘭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替喚兒擦了擦眼淚,語氣儘量放得溫和又慈愛,說道“喚兒姑娘,莫要傷心了呀,這人生啊,誰還沒個起起落落的時候呢。咱先把身子養好了,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才是最要緊的事兒呀。你就把這兒當成自個兒家,放寬心,有我孫蘭一口吃的,就絕少不了你的。”說著,她便小心翼翼地扶著喚兒,一步一步朝著那茅草屋走去。
待走到屋前,孫蘭輕輕推開那扇有些破舊的門,屋內的陳設簡單至極,隻有幾張破舊的桌椅和一張看著就硬邦邦的床榻,但好在還算乾淨整潔。
孫蘭慢慢將喚兒扶到床邊坐下,又趕忙倒了杯熱水,遞到喚兒麵前,輕聲說道“喚兒姑娘,你先喝點熱水,緩一緩,心裡啊彆想那麼多煩心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喚兒抬起頭,眼眶紅紅的,眼角掛著未乾的淚痕,微微顫抖地伸出手,輕輕接過孫蘭遞來的熱水,她微微抿了抿嘴唇,輕聲說道“孫婆婆,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孫蘭輕輕擺了擺手,臉上滿是和善,眼中透著一絲慈愛,說道“客氣什麼呀,喚兒姑娘,你就把這兒當作自己家就好啦。你啊,看著與我女兒年紀差不多大,每次看到你呀,就好像看到她一樣,心裡怪親切的呢。”
喚兒不禁微微蹙起眉頭,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輕聲問道“您女兒?”
孫蘭重重地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懊悔,眼眶也微微泛紅了,她緩緩說道“害,都怪我自己呀,嗜賭如命,好好的一份家業,就這麼被我一點點敗光了。我那老伴兒,氣得一病不起,最後就那麼去了,兩個兒子呢,成家之後也都離開了。隻留下最小的女兒和我相依為命。”
說到這兒,孫蘭頓了頓,臉上的懊悔之色更濃了,眉頭緊緊皺著,像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接著又道“我這女兒呀,刀子嘴豆腐心,心裡啊,比誰都軟,善良又孝順。之前我欠下那些賭債,她嘴上說著不管我了,可背地裡啊,自己去扛大米,那瘦弱的身子,扛著一袋袋大米,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呀,晚上還熬夜縫衣服,就靠著辛辛苦苦賺來的這些錢,把我的賭債給還清了,甚至……甚至連她自己的嫁妝都搭進去了呀。”
說著,孫蘭的嘴唇微微顫抖著,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衣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那懊悔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喚兒聽了這話,眼眶也跟著泛紅了,臉上滿是同情之色,她趕忙伸出手,輕輕握住孫蘭的手,輕聲安撫道“孫婆婆,您彆太自責了,您女兒這麼孝順,肯定也是不忍心看您受苦呀。您往後可得好好珍惜,可彆再沾那賭博的事兒了,您女兒為您付出這麼多,以後您就好好疼她,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重要呢。”
說著,喚兒還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孫蘭的手背,眼神中滿是關切,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孫蘭心裡能好受些。
孫蘭抹了抹眼角快要溢出的淚花,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滿是愧疚與懇切地說道“我如今啊,啥都不想了,就盼著我女兒能平平安安的。我之前造的孽已經夠多了,可不能再給她惹麻煩了,隻要她能過得順順當當的,我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那也值當了啊。我得好好改改我這臭毛病,往後就守著她,好好過日子,可不能再讓她為我操心了呀。”她又深深地歎了口氣,眼神中滿是對女兒的牽掛與疼惜。
此話一出,喚兒眉頭緊鎖,嘴角微微顫抖,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背,想給予她一絲慰藉。
忽然,外麵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娘,我回來了!”隨著聲音落下,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一位模樣頗為清秀的姑娘。此人就是與孫蘭相依為命的小女兒——李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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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著一身樸素至極的粗布衣裳,那衣服上還打著幾處補丁,她身形瘦弱,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可即便如此,也難掩她那出眾的美貌,眉眼間透著一股靈動勁兒,讓人見了便心生好感。
李悅一進屋,先是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喚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過也沒多問,隻是一邊熟稔地走向灶台,準備生火做飯,一邊疑惑地問道“家裡來客人了呀!娘,這位姑娘是……”
孫蘭趕忙悄悄抹去眼角的淚花,努力擠出一個略顯勉強的微笑,眼神卻不自覺地閃躲起來,心虛地柔聲說道“這位呢,她……”孫蘭的目光遊移著,不敢與林悅對視,頓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她是我的遠房表親,你的表姐呀。”
喚兒靜靜地看著孫蘭那閃躲又心虛的神情,微微垂眸,坐在那兒沒吭聲。
林悅停下手中的動作,眉頭微微皺起,眼中滿是疑惑,直言道“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什麼遠房表親的呀,娘,你可從來沒和我提過呢。”
孫蘭頓時變得支支吾吾的,神色越發不自然起來,磕磕巴巴地說道“呃,那個,很久沒聯係了,娘也沒和你說,反正啊,之後喚兒要留在我們家養胎,你就把她當作自家人,好好相處便是了。”
李悅聽到孫蘭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大聲喊道“什麼!她懷孕了!”說著,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伸手用力拉過孫蘭,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個疙瘩,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擔憂,急切地說道“娘,你讓她來我們家養胎!你怎麼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呀,咱們家是什麼情況,你心裡不清楚嗎?”
孫蘭被她這一連串的質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卻還是硬著頭皮回應道“是啊,怎麼了?”
李悅急得直跺腳,眼眶都微微泛紅了,她著急地說道“娘,我們家這種條件,怎麼給人家養胎啊!那女人十月懷胎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那過程漫長著呢。且不說養胎得花大價錢,就咱們平日裡吃的這些粗茶淡飯,清湯寡水的,哪裡能給人家足夠的營養啊!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咱可擔待不起呀。”
孫蘭趕忙擺了擺手,臉上擠出一絲安撫的笑容,說道“哎呀女兒啊,你彆擔心,有人資助我們呢,這個你不用愁,一切都安排好了。”說完,她還從懷裡掏出一個厚厚的錢袋,在李悅麵前晃了晃,示意她看。
李悅見狀,眉頭皺得更緊了,眼中的疑惑更深,她一把奪過錢袋,拿在手裡翻看著,語氣裡滿是質問“娘,你哪來那麼多錢啊,哈?你又去賭了!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去賭,不要去賭嘛!你怎麼又……”說到這兒,李悅的聲音都帶上了一絲哭腔,眼裡滿是失望與痛心。
孫蘭趕忙擺擺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急切地辯解道“不不不,不是,我沒去賭!這不是賭博的錢!”
李悅緊緊地盯著孫蘭,眼中的懷疑絲毫不減,追問道“那你這錢哪來的?”
孫蘭像是被人戳中了要害,一下子愣住了,張了張嘴,卻半晌說不出話來,隻是愣在原地,支支吾吾的,手也不自覺地揪著衣角,眼神慌亂地閃躲著,不敢與李悅對視。
這時候,喚兒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一般,緩緩站起身來,挺直了脊背,朝著李悅跟前走去。
走到近前,她恭恭敬敬地朝李悅行了一禮,隨後抬起頭,目光中透著一絲忐忑與真誠,鼓足勇氣說道“李姑娘,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著你了,我本是九王府裡蘇側妃身邊的丫鬟。之前發生了一些意外之事,我……我這才懷上了身孕。”
此話一出,李悅瞪大雙眼,眉頭緊皺,僵在原地,脫口而出“你說什麼?”
孫蘭想替她說,卻被喚兒攔住——
喚兒繼續說道“當得知自己未婚先孕的時候,我隻覺得天都要塌了,心裡又害怕又痛苦,整個人都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而這時候蘇側妃,她告訴我讓我好好養胎,等孩子生下來後,要交給她撫養,往後這孩子也要喚她為娘。所以她為我找了孫婆婆,讓我居住在此,事情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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