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之中,火把劈啪作響,偶爾傳來囚犯痛苦的嘶吼。
江瑾安一襲玄色勁裝,衣角沾染著絲絲血跡。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水盆邊,舀起一瓢水,衝洗著手上的鮮血。
聞懷卿負手踱步而入,瞧見江瑾安的模樣,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都尉大人這手段,還是一如既往的狠戾,怪不得京中那些個心懷鬼胎的家夥,聽聞你的大名都要抖上三抖。”
江瑾安眼皮都未抬一下,手上動作不停,隨口應道“靖王殿下屈尊降貴來這詔獄,怕不是專為品鑒我這審訊手段的。”
聞懷卿輕笑一聲,悠悠說道“不過是聽聞父皇為你賜婚了平陽侯府的沈姑娘,心生感慨。本王手下有一能人,前幾日還跟我念叨,說你江瑾安絕非池中之物,留不得。不過本王自是不聽的。本王心裡頭,對大人的忠心可從未有過半分質疑。”
江瑾安手上動作陡然一頓,眼底瞬間閃過一抹冷冽的光。
他直起身,將手中水瓢重重一放,發出“哐當”一聲悶響,挑眉道“竟有這等言論,看來殿下手中要事都辦利索了,屬下都閒得有空亂嚼舌根?”
聞懷卿仰頭大笑幾聲,笑聲在逼仄陰暗的詔獄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江瑾安,你可彆誤會。本王不過是實話實說,這般籠絡了平陽侯府,往後在朝堂,大人的勢力怕是要如日中天咯,旁人有些酸話,在所難免。”
“殿下說笑了。朝堂局勢,自有聖上定奪、把控。倒是殿下,底下收攏的那些人手,是準備為國效力,還是另有所圖,前路上,殿下可莫選錯了路。”
聞懷卿墨色的瞳仁驟然收縮,旋即又恢複如常,拍了拍手,讚歎道“好一張利嘴!本王不過是例行視察,關心下獄中囚犯有無受到妥善處置,你倒給本王扣上這麼大一頂帽子。江瑾安,本王倒要看看,你哪天會不會因為這諸多‘忠心’之舉,惹來一身麻煩。到時候,可彆求到本王跟前來。”
他甩袖而去,江瑾安望著他背影,眼中散出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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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晉坐在石階上,身旁東倒西歪地散落著幾壇喝空的酒壇。
他雙目通紅,望著前方。
本以為,再過幾日,靜姝便會重回他身邊。
他甚至連應對靖王的步步算計、權力周旋,他都已在心底鋪排妥當。
於傅子晉而言,這世間生死輪回,唯有權利永恒。
過往,他也一直是這麼踐行的。為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機關算儘。
可沈靜姝,偏成了他命裡的變數。
青竹守在一旁,替自家公子難受,猶豫再三,他還是大著膽子上前,勸道“公子,咱回去吧,這夜深露重的,您何苦為難自己,況且沈姑娘既已被賜婚,往後的事……”
青竹話未說完,聲音便低了下去。
傅子晉仿若未聞,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隻那握著酒壇的手指微微收緊。
“我的事,你不會懂。”
他語氣淡然,眼中的陰鬱之氣散都散不開。
青竹還想再勸幾句,可觸及傅子晉那充滿寒意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默默往後退了幾步,垂首站定。
半晌,他才搖搖晃晃站起身,青竹上前攙扶,卻被他喝斥道“回去!彆跟著我!”
他一路跌跌撞撞,奔向平陽侯府。
到了府牆之下,憑著記憶確認了方位,看四下無人後翻牆躍進了沈靜姝的院子。
韶光院點著燭火,窗欞上映出她的身影。
傅子晉眼眶瞬間泛紅,抬腿就徑直朝屋內走去。
剛靠近房門,屋內便傳來沈靜姝清冷的聲音,“誰在外麵?”
傅子晉身形陡然一僵,酒意褪去大半,他壓低聲音道“是我,傅子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