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立於書案之後,指尖輕撚著鋪開的計劃書,細細琢磨,半晌才抬眼,望向圈椅中氣定神閒的江瑾安,“碧伊那邊,你覺得能信幾分?”
江瑾安抬眼,目光落在沈靜姝臉上,沉靜如水,“她怕死。”
短短三個字,擲地有聲。
惜命,也懼怕詔獄的手段。
更何況,她與靖王並無直接關聯,不過是聽命行事,如今謝婉晴已是廢棋,她若想活命,就得乖乖配合。
沈靜姝眉梢微挑,碧伊的供詞她也仔細看過,邏輯清晰,條理分明,不是作偽。
隻是人心難測,她縱然心中有所判斷,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怕死之人,也最會為求生不擇手段。”
江瑾安起身走到她身後,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帶著安撫的意味,“她沒得選。詔獄的滋味,不會有人想嘗試第二次。”
沈靜姝反手握住他的手,心頭的不安稍稍散去,“總覺得還是有些懸著。”
“你的直覺向來敏銳。”江瑾安側首,目光柔和了幾分,捏了捏沈靜姝的手,“茶坊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你無需憂心。”
修長的指尖在桌麵上的計劃書上輕輕一點,“都尉司的人都埋伏好了,就等魚兒上鉤。”
窗外風聲漸緊,細雨不知何時飄落,淅淅瀝瀝,直到天光破曉。
碧伊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狂跳的心,邁步走進茶坊,熟悉的喧鬨聲此刻有些刺耳。
茶客們依舊談笑風生,但碧伊卻總覺得,他們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們的談話也有些刻意。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櫃台前,掌櫃正站在那裡,撥弄著算盤珠子,臉上掛著慣常的和善笑意。
“掌櫃的,早。”
掌櫃抬起頭,看到是碧伊,臉上的笑容斂去幾分,“原來是碧伊姑娘啊,怎麼今日得空,又來我這茶坊了?”
碧伊擠出一個略顯慌張的笑容,湊近掌櫃,壓低聲音道,“掌櫃的,婢子有件事想跟您說。”
誰人不知,謝婉晴已經被平陽侯府逐出,更是被下了旨意,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自身都難保。碧伊這丫鬟,這時候來尋他,又能有什麼要事相商?
絕非好事!
掌櫃的又垂下眼簾,手指繼續撥動著算盤珠子,語氣淡淡的,“說來聽聽。”
碧伊眼神閃爍不定,愈發壓低了聲音,幾乎是貼著掌櫃的耳朵說道,“掌櫃的,出事了,靖王……靖王那邊出事了。”
掌櫃的手一頓,原本還算和善的麵容,在聽到“靖王”兩個字時瞬間凝固,笑容僵在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與狐疑交織的神色。
靖王出事?他怎麼沒聽說?
碧伊後背發涼,心跳如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抓住掌櫃的衣袖,“我家侯爺說的,婢子不敢有半句虛言!”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靖王本就已被禁足,莫非是聖上又查出了些什麼?
掌櫃的臉色陰晴不定,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碧伊的手臂,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家侯爺還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