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毛子吃,要去搶位置。”
晚飯時,鐘誌洪催著大家。
“搶什麼位置?”鐘誌遠問。
“治保主任家孫子滿月辦酒席,晚上放電影招待大家,我和小羅子講好了,她幫我占位置。”鐘春香說。
“我也有安排,劉海濤會幫我占位置,你們快毛子哦!”鐘誌洪說。
“那就是我們沒有位置了。”鐘明華看著父母和鐘誌遠說。
電影在公社廣場上放映。
鐘明華扛著板凳和母親走在前麵,小步快走的。鐘誌遠扛著板凳與父親緊跟在後。
江邊的空地上,人聲鼎沸,一塊銀幕掛在公社的院牆上。
公社原是座寺廟,征用後仍完整保留了寺廟建築,隻外牆上刷著“水西公社”四個白粉大字。
江邊兩棵樹齡幾百年的古榕樹,遮天蓋地,一半在江上,一半罩在街上。
天色暗了下來,一支豎著的竹篙上掛了盞大瓦數的燈泡,照亮了一片天空。
鐘誌遠和妹妹占到的位置並不理想,好位置早被占掉了,連榕樹上都已騎了不少人在上麵,那裡視野最好,隻是稍遠了些。
望著人頭攢動,吵吵嚷嚷的廣場,鐘誌遠想起了小時候在農村看電影的往事。
那時候看場電影比過年還心向往之。經常有不實的消息,每每有人撲空,有心急的早上就等在村裡,到下午餓得暈倒。
有一次去鄰村看電影,打著火把上路。黑暗裡火光熊熊,山林間火光流動,人聲喧鬨。待收了火,相互一看,都哈哈大笑,誰的臉都逃不過烏黑,鬆樹脂的油煙大,風吹到臉上就是一道黑。這是山裡的快樂,再也沒有比這更純粹的快樂了。
鐘春香找了過來,一起來的還有小羅子。
小羅子叫羅玉英,是公社書記劉誌揚的外甥女,和鐘春香是校友,去年高考落榜,和鐘春香一起進了水西服裝廠。人很瘦,腰際線很高,顯得腿很長,皮膚並不白,是個黑裡俏。
聽說鐘誌遠也來了,小羅子攛掇著鐘春香找了來,見鐘誌遠父母都在,硬是要換位置,將鐘誌遠父母連帶妹妹安排坐在了前麵,自己回來與鐘誌遠姐弟坐在一起。
“謝謝你啊,好位置都讓給我爸媽了。”鐘春香對小羅子表示感謝。
“有什麼,應該的。”小羅子淡淡地說。
“你們是校友,現在是同事,難得啊!”鐘誌遠感慨道,又問她們,“你們服裝廠怎麼樣?”
“唉,都快要關門了!”不曾想,兩個人都歎息起來。
這個話題像開了閘門,鐘春香和小羅子你一句我一句倒起了苦水來。
正說話間,前麵吵起來了,爭吵聲中聽到鐘明華的聲音,三個人不約而同站了起來,往前麵去。
果然,鐘明華像隻豎起羽毛的小公雞,衝著一個腸肥腦滿的禿頭男人叫,“是人家的位置讓給我們的,憑什麼讓給你?”
禿頭卻不理她,推搡著趕鐘誌遠父母,很囂張地說“這不是你們坐的地方,後麵去。”
陳淑貞被推了一個趔趄,鐘誌遠無名火起,快走上前,扶住母親,衝那人怒吼“你誰啊,這麼囂張?”
禿頭身邊跟著個女人,像是他老婆,一臉不屑地看著他們。
禿頭一副居高臨下的架勢,雖然他得仰頭望著鐘誌遠,奸笑道“我誰啊?我是公社會計!讓開!”說罷,又推搡起來。
一個會計牛逼什麼!我還拿你沒辦法是吧?
鐘誌遠這麼一想,還真t拿他沒辦法。
他伸手拍向會計的肩膀,會計張手一揮要格開他的手,哪想到鐘誌遠動作隱蔽地自己一掌拍在鼻子上,鼻子流出些血,捂著鼻子大叫道“打人了,公社會計打人了!”順勢趴到會計身上,偷偷用膝蓋狠很地頂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