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棠梳洗打扮完之後,已經到了辰時初。
今日她作為郡主出嫁,侯府特地擺了場送行宴,還會有不少官家大臣會來,眼下侯府內下人擺弄箱子的、喜迎外客的聲音喧鬨嘈雜不絕於耳。
楚青棠穿著精美的大紅色華服坐在椅子上看著冬葵遞上來的名冊,眉尖聚著淡淡憂思,雙手翻動之間略微數了一下,燕帝派遣送嫁的車隊護衛就有數百人,聲勢浩大。
正看著,外間冬葵的聲音傳來,“小姐,將軍府人來了”
聞言,楚青棠眉頭一展,側頭看去“可是舅舅?”
還沒等冬葵回話,一陣爽朗的笑聲就傳了過來“哈哈哈哈,我外甥女呢?”
楚青棠聞聲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不一會兒,院子中走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羅源正是個粗人,自年少時便在沙場上廝殺,性子爽朗,大大咧咧。
距離上回見麵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上回舅舅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外麵套著護甲,說是練武較為方便。可今日卻罕見的穿著無比正式,倒是不像他了。
楚青棠見來人瞬間揚起嘴角,柔聲喚了句“舅舅”
“哎”
羅源正朗聲應下,他早就想來看看自己的外甥女,上次壽誕宮宴將軍府未參加,老爺子不再入朝堂,羅家也不受重視,去不去沒那麼重要。
其實,他知道家裡老爺子也想著看看外孫女,曾經嘴硬著說雁兒昏了頭,這是她自己種的因,苦果也得咽下去,卻沒想到自己白發人送了黑發人,整日捶足頓胸歎氣,雁兒曾經是老爺子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兒啊!
後來,青棠回京,老爺子知道和親的是青棠,險些沒氣暈過去,當場便要闖進宮去,哪怕當場死在燕帝麵前也在所不惜。
最後好不容易被眾人攔了回來,卻也病倒了,如今才好一些,隻是也時常歎道自己無能……
待兩人落座,羅源正看著眼前施妝後容貌無比豔麗的少女,一時間哽住了喉頭。
之前還沒什麼感覺,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穿著大紅的嫁衣,頭發盤起做婦人發髻,羅源正恍惚間就想起了曾經雁兒出嫁時的樣子,一個流血不流淚的大男人霎時間紅了眼眶。
楚青棠注意到舅舅的情緒,忍下心中的苦澀,扯開話題,“許久不見,舅舅可還好?”
“外祖父可好?”
羅源正聞言斂下思緒“都好,都好”
接著又道“一個多月不見,這馬上便要去大雲,往後定要珍重……”
“是舅舅無能,護不住你母親,也護不住你,旁人叫我一聲將軍,如今倒成了一個笑話……我……”
楚青棠越聽心中越難受,忍不住打斷道“舅舅……”
羅源正止住話頭看向她,楚青棠認真道“不管是母親還是青棠,都有自己的路走,舅舅不必自責”
“人處在什麼位置,唯一的自救辦法便是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若是有一天,真是走到了絕路,那一定是青棠走出當下的最好的路了”
說完,楚青棠哽咽了一下,很快又開口“舅舅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羅源正聽楚青棠說完,沉默了半晌,而後道“你與你母親倒是不太像”
“罷了,一切自有定數”
歎了一聲,繼續道“楚峻山那老匹夫可有來看你?”
楚青棠聞言,垂下眼睫,神色未明道“舅舅,我曾經說過,出嫁這日不願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