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心中雖有不甘，卻也隻能跪地謝恩，領了旨意。
他深知，此刻若有任何反抗，不僅自身性命難保，還會連累麾下將士和家人。
從朝堂退下後，杜城隻能回宅歇息幾日。
杜城離去後，大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皇帝的目光從殿門收回，落在沈翊身上，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沈翊，你且留步。”
沈翊心中一緊，雖不明皇帝意圖，但還是恭敬地跪地行禮“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起身，緩緩走下台階，繞著沈翊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沈翊的心跳上。“沈翊，你與杜城相交甚密，朕問你，他此番領旨，心中可有怨恨？”
沈翊心中一驚，這問題暗藏玄機，稍有不慎便是欺君之罪或是挑撥君臣關係的大錯。
他定了定神，沉穩答道“陛下明鑒，杜將軍一心為國，對陛下忠心耿耿，雖此次調離京城，卻也明白陛下的深意，絕無怨恨之心。”
皇帝停下腳步，冷笑一聲“哦？忠心耿耿？那他在軍中威望如此之高，甚至蓋過朕這個君王，又該作何解釋？”
沈翊的脊背被冷汗浸透，官服領口的銀線刺繡硌在喉結上。
“陛下，杜將軍在軍中威望高，是因他多年征戰，身先士卒，帶領將士們保家衛國，立下赫赫戰功。但這一切，皆是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為了天下百姓。絕無僭越之意。”
皇帝盯著沈翊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神中找出一絲破綻，卻隻看到一片赤誠。
許久，皇帝才緩緩開口“沈翊，你是個聰明人，朕也信你幾分。如今朕命你暗中監視杜城，若他有任何不軌之舉，即刻向朕彙報。”
沈翊心中一震，臉上卻依舊維持著恭順的神情，強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叩首道“陛下，杜將軍真的是忠良之士，這……”
皇帝臉色一沉，打斷他的話“怎麼？你不願意？”
沈翊趕忙磕頭，額頭觸地，聲音帶著幾分懇切“臣不敢，臣遵旨便是。但臣鬥膽懇請陛下，若杜將軍並無過錯，還望陛下能念及他的功績，不要為難於他。”
皇帝哼了一聲“隻要他老老實實的，朕自然不會虧待他。你退下吧。”
皇帝雖已讓沈翊退下，可沈翊剛走到殿門口，就被皇帝高聲喚住。沈翊腳步一頓，心中疑惑，卻又迅速轉身，恭敬跪地。
皇帝看著沈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開口道“沈翊，你對朕的忠心，朕心中有數。今番讓你監視杜城，實乃重任。朕念你辦事得力，特晉升你為吏部侍郎，望你莫要辜負朕的信任。”
沈翊心中又是一驚，這突如其來的升職，不知是福是禍。他連忙磕頭謝恩“陛下如此厚愛，臣肝腦塗地，也難報聖恩。”
皇帝微微點頭，揮了揮手“下去吧，好好做事。”
沈翊起身，退出大殿，心中五味雜陳。這吏部侍郎之職，看似榮耀，實則將他徹底卷入了權力的漩渦中心。
而此時，皇帝在沈翊離開後，召來了心腹暗衛統領。
“你即刻安排人手，密切監視杜城，從他離開京城的那一刻起，一舉一動都不能放過。”皇帝眼神陰鷙，“沈翊那邊，也派人盯著，朕要知道他有沒有私下與杜城聯絡，若有異動，先斬後奏。”
暗衛統領領命而去。
沈翊的馬車碾過朱雀大街時，幾片沾血的銀杏葉粘在車轅上。
車簾被秋風吹起的刹那，他看見杜城牽著黑馬站在酒肆前，深青官袍下擺沾著未拂淨的香灰。
“將軍請留步。”沈翊的嗓音比晨霧更輕，指尖卻死死扣住袖中密旨，“此去雁門關山高路遠，還望將軍……”
“沈侍郎何時學會說場麵話了？”杜城轉身時，鎧甲鱗片在陽光下泛起細碎的銀光，“聖上沒有為難你吧？”
沈翊喉頭一哽，心中湧上萬千情緒，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張了張嘴，終是苦笑著搖頭“將軍不必掛懷，陛下對我委以重任，晉升我為吏部侍郎。”說著，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官袍上的刺繡，那精致的紋路此刻卻似烙鐵般燙手。
杜城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驚訝，也有憂慮。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這吏部侍郎之位看似風光，實則凶險萬分，你我皆知陛下此舉深意，你行事定要萬分小心。”
沈翊微微頷首，眼中滿是感激“多謝將軍提醒，我自會謹慎。隻是將軍此去雁門關，邊疆苦寒，戰事未卜，千萬保重。”
一陣秋風拂過，酒肆的酒旗獵獵作響，杜城身後的黑馬不安地刨著蹄子。杜城望向遠方，神色堅定“邊疆雖苦，卻是我守護家國的戰場，我自當竭儘全力。隻是朝中局勢複雜，我不在京城，你孤立無援，若有難處，一定要設法告知我。”
沈翊心中一暖，正欲開口，卻瞥見街角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皇帝暗衛的服飾。他心中一驚，不動聲色地微微側身，擋住杜城的視線，低聲道“將軍，此地不宜久留，往後行事，千萬要謹慎。”
杜城他微微點頭，沉聲道“我知曉了，你也多加小心。若有朝一日，陛下真要對我不利，還望你能……”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沈翊，“護住那些無辜的將士和家人。”
沈翊心中一震，重重地點頭“將軍放心，隻要我沈翊還有一口氣在，定不會讓他們受到牽連。”
兩人對視一眼，千言萬語儘在這一眼之中。隨後，杜城翻身上馬，揚了揚馬鞭，沉聲道“就此彆過，沈侍郎，望你我都能熬過這亂世。”
說罷，他雙腿一夾馬腹，黑馬嘶鳴一聲，向著城門疾馳而去。
沈翊望著杜城遠去的背影，久久佇立，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視線儘頭。
秋風依舊，銀杏葉簌簌落下，他卻覺得這京城的秋天愈發寒冷，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帝王之心，真的如此恐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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