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檸檬撻與賠償協議
暴雨砸在電動車的擋風玻璃上，蘇晚的劉海糊在額前，視線裡隻剩模糊的霓虹光暈。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握緊車把的手已經凍得發麻。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第三遍時，她終於把車停在便利店屋簷下。來電顯示跳動著"房東王姐"，蘇晚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王姐，房租我明天一定"
"小蘇啊，"電話那頭的聲音難得溫和，"不是催你房租。咱們這棟樓被顧氏集團收購了，下個月要整體改造。你那個甜品鋪子"
雨聲突然變得刺耳，蘇晚感覺喉嚨被雨水堵住了。五年前她用全部積蓄盤下這間臨街店麵，每天淩晨四點起來烤泡芙塔，才在美食街站穩腳跟。玻璃櫥窗上貼著的星星燈，是她用撿來的聖誕裝飾自己改的。
"王姐，能再通融兩周嗎？我找到新店麵馬上搬"
"不是錢的問題。"王姐歎氣，"顧氏要在三個月內清空整棟樓，你抓緊找下家吧。"
雷聲碾過天際時，蘇晚重新跨上電動車。雨水順著雨衣領口灌進後頸，她咬緊牙關猛轉油門。後視鏡裡，自己蒼白的臉像被雨水泡發的茉莉花。
十字路口的紅燈在雨幕中氤氳成血色光暈，刹車片發出刺耳的尖叫。等她反應過來時，電動車已經蹭上那輛黑色邁巴赫的後視鏡。
駕駛座下來的男人撐開黑傘，傘骨在暴雨中彎成緊繃的弧度。蘇晚看著被撞斷的後視鏡在積水中打轉，忽然想起今早打碎的最後一隻雞蛋——蛋清也是這樣緩緩漫開，在晨光裡泛著破碎的微光。
"維修費預估八萬。"男人把手機遞到她麵前，屏幕上是4s店的報價單，"這是公司用車，需要走保險流程。"
蘇晚盯著他袖口露出的鉑金袖扣，那點冷光比雨水更刺眼。她攥緊車把上的塑料袋，裡麵裝著要送去養老院的低糖瑪德琳。奶奶上周查出糖尿病，護士說這些天總對著窗戶發呆。
"能不能分期付款？"話出口的瞬間，她聽見自己聲音裡的裂縫，"我在大學城有間甜品鋪，每個月能還五千。"
男人挑眉時，雨傘微微後傾。蘇晚這才看清他的臉，眉骨投下的陰影裡嵌著雙琥珀色的眼睛，像她烤焦的焦糖布丁。他掃過她車籃裡印著"seetdrea"的包裝盒，忽然說"你做的？"
沒等她回答，修長的手指已經掀開盒蓋。檸檬撻在暴雨中散發著微酸的氣息，酥皮被雨水泡得發軟。男人竟直接咬了一口，喉結滾動時濺上雨水的睫毛輕顫"太甜。"
蘇晚愣在原地。這是她改良過十二次的配方，連美食博主都說酸度剛好。男人卻掏出手帕慢條斯理擦手"不如用勞務抵債。我缺個私人甜品師，月薪正好抵賠償金。"
雨點砸在電動車座椅上，綻開透明的水花。蘇晚望著他轉身時被雨水勾勒的寬闊肩線，忽然想起今早摔碎雞蛋時，蛋黃在瓷磚上流淌的形狀——也是這樣猝不及防，帶著某種宿命般的粘稠。
第二章焦糖迷霧
不鏽鋼操作台映出蘇晚晃動的圍裙帶，她將裱花袋捏出細密的褶皺。淩晨三點的落地窗外，cbd的霓虹燈像融化的彩色馬卡龍，在玻璃上暈染出迷離光斑。
"藍山咖啡配海鹽焦糖慕斯，這是今日份的甜品。"
瓷碟與大理石台麵碰撞出清響。顧承昀從財報中抬頭，銀絲眼鏡滑落鼻梁，露出眼尾一道淺疤。蘇晚注意到他翻閱文件時總用拇指摩挲那道疤痕，像是觸摸某種隱形的開關。
慕斯被推開時在碟沿刮出半圓"糖度超標37。"
"可您上周說太苦"蘇晚攥緊圍裙口袋裡的血糖儀。自從發現顧承昀的下午茶時間不固定，她每天要測七次血糖以防低血糖發作。
骨節分明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冰涼的觸感驚得裱花袋掉在波斯地毯上。顧承昀將她拉到落地燈前，暖黃光束裡漂浮的灰塵突然有了形狀。
"藍莓果醬。"他鼻尖幾乎碰到她鎖骨，"還有法芙娜可可粉？"
蘇晚後背抵住酒櫃，黑桃a香檳瓶身的反光刺得她睜不開眼。今早試吃新品時打翻的原料，居然被他從三米外嗅出來了。
"顧先生，這是第102次口味測試。"她摸到操作台上的檸檬撻，"要是再嘗不出味道"話音戛然而止，顧承昀就著她的手咬下撻皮，舌尖卷走她指尖的奶油。
吞咽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酸。"他喉結滾動時，那道疤在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但能嘗到青檸皮屑的顆粒感。"
蘇晚怔怔望著空了的瓷碟。兩個月來她試過138種配方，這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具體的味覺描述。窗外忽然劃過閃電，她看見玻璃幕牆上映出的兩人倒影——他的影子正籠罩著她的，如同猛獸圈住誤入領地的雀鳥。
暴雨驟降時，顧承昀已經回到辦公桌前。蘇晚收拾餐具時發現廢紙簍裡撕碎的搬遷通知書，墨跡被咖啡漬暈染得模糊不清。她湊近辨認時，身後突然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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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害死貓。"顧承昀用拆信刀挑起她發尾，刀背貼著頸動脈遊走，"明天開始，準備雙倍分量的可露麗。"
蘇晚轉身瞬間，刀尖勾斷了圍裙係帶。薄荷氣息撲麵而來，她才發現顧承昀的領帶夾是枚小小的銀色齒輪。這個認知讓她莫名聯想到街角那家永遠準點的機械鐘表店，齒輪咬合間藏著的精準與克製。
第三章破碎的星空
舊貨市場的黴味裹著樟腦丸氣息湧來，蘇晚數著第37根承重柱上的裂紋。二手冰櫃的嗡嗡聲裡，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您剛才說顧氏集團代表長什麼樣？"
"戴銀絲眼鏡的年輕人，這年頭少見用手帕的。"店主擦拭著老式冰淇淋機，"上周三他親自來簽的收購合同，聽說要把這裡改造成ai體驗館。"
蘇晚的指甲陷進掌心。記憶突然閃回暴雨那天，顧承昀用手帕擦拭檸檬撻碎屑的模樣。黑傘邊緣墜下的水珠，分明和此刻順著冰櫃外殼滑落的冷凝水軌跡相同。
"小姐，你這台烤箱"
"不賣了。"蘇晚猛地扯下價簽，轉身時撞翻一摞鑄鐵鍋。金屬撞擊聲驚飛簷下的鴿子，她抱著烤箱衝進暴雨，紙箱被雨水泡軟後裂開縫隙，露出貼滿便利貼的箱體——那是奶奶用顫巍巍的字跡寫的食譜。
公交站台的led屏正在播放財經新聞"顧氏集團少東家顧承昀宣布啟動‘舊城改造計劃’，大學城多棟建築將"雨滴在屏幕上暈開男人的臉，蘇晚看著水痕滑過他抿成直線的唇角，突然想起昨夜他吃掉她藏起來的試驗品時，喉結也是這樣緊繃地滾動。
甜品工作室的感應燈隨著摔門聲驟亮。顧承昀正在拆解那台老式星空投影儀，零件在羊絨地毯上鋪成銀河。蘇晚的雨衣還在滴水，在地板上彙成小小的鏡麵。
"收購價抬高三成，租戶就能續約。"她把濕漉漉的搬遷通知書拍在餐台上，"看著我每天為找新店麵失眠，很有趣嗎？"
鑷子懸在北鬥七星的金屬支架上方。顧承昀的睫毛在臉頰投下齒輪狀的陰影"你該嘗嘗自己現在的表情，比失敗的舒芙蕾還精彩。"
蘇晚抓起操作台上的檸檬撻。奶油砸在他定製西裝上時，她才發現自己渾身發抖"所以味覺障礙也是假的？說什麼隻有我能哈，顧總的演技真是"
冰涼的機械零件突然抵住她嘴唇。顧承昀用投影儀的星軌齒輪描摹她唇紋"從你闖進我車裡的那刻起，遊戲規則就由我製定。"他的呼吸帶著苦艾酒氣息，"不過有件事沒撒謊——"
警報聲驟然炸響。蘇晚看著闖入的保鏢們按住她手臂，終於注意到角落粉碎的星空投影儀殘骸裡，藏著張泛黃的母子合影。照片上的女人捧著焦糖蛋糕，眉眼與顧承昀驚人相似。
"你該感謝這場暴雨。"顧承昀擦去她眼角的奶油，指腹溫度燙得驚人，"否則我永遠不會發現，摧毀美好的東西能讓我嘗到味道。"
第四章齒輪與銀河
月光在金屬齒輪上淌成水銀，蘇晚用鑷子夾起第84顆螺絲。監控攝像頭紅光在頭頂規律閃爍，像懸在發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她故意讓焊槍火花濺在蕾絲窗簾上，滿意地聽到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你該慶幸我還沒找到縱火罪證據。"顧承昀踹開工作室的門，手裡提著灌滿冰塊的香檳桶。他今天換了玳瑁色眼鏡，這讓眼尾那道疤像劃破琥珀的裂痕。
蘇晚將烙鐵按在星軌轉盤上，青煙騰起時果然看見他喉結抽動。"原來破壞欲是遺傳的。"她舉起從投影儀夾層找到的日記殘頁，"令堂寫道"每當承昀打翻蛋糕，眼裡的光比銀河還亮"。"
水晶杯突然炸裂在腳邊，香檳浸濕她連夜修複的電路板。顧承昀掐住她後頸的力道，讓她想起被遺棄在甜品店後巷的流浪貓"你以為拚湊碎片就能看到真相？"
"我看到八歲的你在閣樓調試投影儀，隻為讓化療的母親看見富士山星空。"蘇晚任由酒液順著小腿流淌，"就像我現在聞得到，你西裝底下藏著藍莓舒芙蕾的味道——那是我昨天故意烤焦的試驗品。"
禁錮突然鬆開。顧承昀扯開領帶時，露出鎖骨處陳舊的燙傷疤痕。蘇晚的瞳孔微微收縮，那形狀與她烤箱上的焦痕如出一轍。
地下室忽然傳來機械轟鳴。蘇晚撞開暗門的瞬間，陳年麵粉撲簌簌落在睫毛上。三十台古董烘焙設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其中那台1947年的德國產三層烤箱，正與她奶奶視若珍寶的老照片裡的一模一樣。
"令堂的杏仁瓦片配方，缺了最關鍵的東西。"她撫摸著操作台上乾涸的麵糊痕跡，"不是海鹽，是眼淚。"
顧承昀突然按下牆麵的緊急製動閥。齒輪停轉的刹那，蘇晚看見他手腕內側的注射針孔——那些傳說中治療味覺障礙的"營養劑"，在暗格裡堆成小山。每個藥瓶標簽都印著母親離開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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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什麼破碎的星空最美嗎？"他碾碎藍莓扔進離心機，汁液在試管裡分層成銀河，"完整的星座太像謊言。"
警報聲撕破夜空時，蘇晚正把最後一塊鏡片嵌入投影儀。她踮腳將滾燙的烙鐵按在顧承昀掌心，聽見皮肉焦灼的聲響與記憶中的舒芙蕾塌陷聲重疊"現在你嘗到了嗎？這種疼痛的味道。”
第五章火焰與糖霜
濃煙從古董烤箱的散熱孔溢出時，蘇晚正往泡芙裡注入玫瑰荔枝奶油。她看著顧承昀徒手扯開發燙的艙門，火焰在他瞳孔裡綻放成金色鳶尾花，恍惚間與監控視頻裡那場二十年前的火災重疊。
"你母親不是主動離開的。"她將滅火毯甩在他肩頭，"有人篡改了烘焙工坊的排風係統。"
顧承昀突然掐滅燃燒的麵粉袋，火星在真絲領帶上燙出蟲洞。他笑得像櫥窗裡裂開的糖藝天鵝"蘇小姐什麼時候兼職偵探了？"可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什麼，那些從藥瓶堆裡找到的火災剪報正在蘇晚圍裙口袋發燙。
地窖暗門突然被撞開，穿唐裝的老人掛著翡翠煙嘴踱進來。蘇晚認出這是財經雜誌上常出現的顧氏元老顧明德，他腕間沉香手串壓著張泛黃契約——乙方簽名處是顧承昀母親清秀的"林月棠"。
"阿昀該玩夠了吧？"煙灰彈在修複好的星空投影儀上，"這種廉價把戲，和你媽當年在閣樓搞的"
玻璃罩炸裂的脆響打斷話語。顧承昀握著投影儀的星軌齒輪，血珠順著鍍鉻支架滴進藍莓醬。蘇晚突然明白他為何總在深夜調試這台機器——碎裂的亞克力板上，用熒光顏料畫著兒童字跡的"媽媽星座"。
"二叔不如嘗嘗這個。"蘇晚將烤盤懟到老人麵前，焦糖蘋果塔散發著詭異的苦杏味，"您派人修改我奶奶食譜時，忘了剔除氰胺酮成分吧？"
警報聲吞沒了顧明德的咒罵。顧承昀在混亂中攥住她手腕，注射劑冰涼的針頭抵住她跳動的靜脈"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帶著你癡呆的奶奶消失，或者成為我的共犯。"
蘇晚反手將針劑紮進他頸側。看著顧承昀瞳孔裡翻湧的星雲漸漸清晰，她舔掉他嘴角滲出的藥液"有沒有人說過，你嘗起來像海鹽太妃糖？"
第六章苦杏仁與吻
股東大會的電子屏閃爍紅光時，顧承昀正把玩著蘇晚胸前的測溫槍項鏈。他隔著襯衫咬她肩胛骨，齒痕恰好印在奶奶手寫食譜的第三行"當糖漿達到119c，會折射出矢車菊藍的光。"
"真想看看董事會那群老家夥的表情。"蘇晚將微型投影儀塞進他西裝內袋，指尖劃過那些未愈合的針孔，"等他們發現你偷換了所有財務報表"
玻璃幕牆突然炸裂，顧承昀用身體壓住她的瞬間，蘇晚嘗到血腥味裡的苦杏仁氣息。十八樓的風卷著文件殘頁飛舞，她看見顧明德的保鏢正在撬動逃生通道的門鎖。
"遊戲該升級了。"顧承昀舔掉她唇角的血珠，將注射器紮進自己動脈。淡金色藥液流動時，他瞳孔裡浮現出蘇晚從未見過的星圖"吻我。"
這不是請求而是咒語。蘇晚咬破他舌尖的刹那，監控屏幕上的顧明德突然捂住喉嚨。老人瘋狂抓撓著沉香手串，仿佛那串珠子正在灼燒他的聲帶——就像半小時前蘇晚"不小心"打翻在他茶盞中的糖霜。
"神經毒素與沉香木脂發生反應的感覺如何？"她對著手機輕笑，看著顧承昀在混亂中啟動星空投影儀。破碎的星座在硝煙中重組，映出二十年前火災現場缺失的監控畫麵——顧明德親信正在切斷排風係統電源。
股東們驚恐的尖叫裡，蘇晚被按在還在冒煙的董事桌上。顧承昀的銀絲眼鏡蒙著血霧，卻精準找到她鎖骨處的燙傷"現在知道為什麼選你了嗎？"他撕開她袖口，露出內側的陳舊針孔，"那年火災現場撿到的嬰兒，左手靜脈也有這樣的痕跡。"
地動山搖的爆炸聲從地下室傳來，古董烘焙工坊的機械鐘開始倒轉。蘇晚在漫天飛舞的財務報表裡仰頭大笑，終於明白奶奶為什麼總對著烤箱自言自語——那台1947年的德國烤箱內膽上，至今殘留著林月棠用糖漿寫就的遺書。
"嘗嘗這個。"她將最後的玫瑰荔枝泡芙塞進顧承昀嘴裡，"你母親在日記裡說，當兒子學會流淚時"
奶油在舌尖爆開的瞬間，顧承昀嘗到了鹹澀。三十年來第一次，他看清了眼淚的形狀——它們墜落在蘇晚胸口的測溫槍上，將糖度刻度染成星空藍。
第七章融雪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