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受審(四)_慶宮春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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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受審(四)(1 / 1)

慶宮春!

卻說由司禮監到西德門外的浣衣局,蘇禾走了大半個時辰,十月的天兒竟出了滿頭大汗,到浣衣局大門前,便聽見裡頭的嘩啦啦的水聲、搗衣聲和說話聲,其中一太監上前叩門,不多時斑駁的大門打開了,一監工太監迎出來,請幾人進去,一麵問著蘇禾的情況,兩太監隻說“她受了大刑,你們要好生照看,若出了人命,我們黃公公的脾性你們知道的。”

那監工連連迎是,領蘇禾等人往西廂房最邊上那雜物房去。

蘇禾四下張望,隻見院落裡放著十幾個紅漆大木桶,桶裡全是貴人主子的衣裳,而洗衣裳的大多是年輕宮女,她們見蘇禾過來,也都打量她,接著便竊竊私語起來,而在兩邊廂房和倒座房裡,好些五六十歲的老宮女搬著小圓凳聚作一堆,或躺著的,嘰嘰咕咕不知說著什麼,偶爾冒出幾句粗話,聽得蘇禾麵紅耳赤。

按大慶的宮規,蘇禾這樣選秀落選充作宮女的隻要不犯錯,熬到二十歲便可出宮,正經宮女除非主子恩典,譬如林姑姑,不然隻能在宮裡老死一生,她們年高做不得活兒,腦子糊塗,或病重了,都送來浣衣局,在這兒不定吃得飽飯,吃藥看病更是不能了,有活活餓死的,也有病死的,死了一卷抬去安樂堂火化,這就是她們的一輩子。

蘇禾放眼望去,局裡大多是行將就木的老宮人,看得自己的滿心荒涼。

待進了雜物房,更是一股老人味兒,顯然那八人的大通鋪上曾睡過老宮人,屋裡很簡陋,隻一通鋪,兩邊亂七八糟擺放著瘸腿斷腳的桌椅和鏡台等雜物,那兩太監捂著鼻子,把蘇禾放在通鋪上便趕緊出了去,跟那監工太監在簷下交代幾句便回了。

監工太監是個又矮又胖的老公公,他回屋瞅了眼直直躺在通鋪上一動不動的蘇禾,不禁搖了搖頭,他見慣了在司禮監受刑送過來的人,知道她們看著臉上身上沒傷,實則衣裳裡,五臟六腑中,不知傷得多重了,甚至還有沒兩日便瘋了的。

“你好好在這兒待著,咱家每日會來看你一遭,有什麼要的不必張口,浣衣局這兒都弄不著,至多給你一頓飽飯,醫啊藥啊的,就甭想了,你要想活著,隻得靠自己,”說著關上門去了,走時還嘀咕了句“黃公公也真是,給咱家弄個重傷的人來,又不給藥,咱家又不是神仙,這命怎麼保得住嘛?”

蘇禾筆直地躺在床上,連動根手指都嫌累,隻眼珠子左右轉著,因用刑,她昨兒便把肚子裡的東西都吐乾淨了,這會兒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可惜嗓子啞了說不出話,因受墩鎖之刑,手腳到現在還是麻僵僵的,壓根也起不來,便像個死人一樣躺著,就這樣躺下去。

後頭那監工太監又來了,扔了床灰布麵的乾淨棉被給她,還有兩個紙包的冷包子就放在她床頭,接著又提了桶水過來,蘇禾看見水,嚇得渾身一激靈,使出吃奶的力側過身朝裡。

那監工太監見蘇禾那樣子,便知她受了水刑,原先便有幾個受水刑的宮人發配過來,一見水便驚聲尖叫,淨麵沐浴這等事都不敢了,三伏天裡也十天半個月才洗一回澡,把人熏得死。

“水放這兒了,你要用自個兒下來,這兒可沒人伺候,”說罷把水放在那缺了腳的四方桌後,便轉身去了。

蘇禾心跳如雷,她此刻一見著水,便想到今晨她被綁在條凳上,她們用一條濕帕子蓋在她臉上,不住往她臉上澆水的情形,跟溺水似的,真是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正顫抖著,門又被重重推開了,回頭隻見四個著茶褐色打補丁宮裝的老宮女衝進來,她們麵黃肌瘦,一個個餓死鬼投胎似的,直盯著蘇禾床上那兩冷饅頭,眼泛綠光,蘇禾忙伸手去拿饅頭,誰知她們一擁而上,輕易從她手裡搶走了饅頭,而後四個人又狗搶食一樣爭搶起來,“我的,這是我的!”一麵說一麵往嘴裡塞,另一個便抓著那宮人的頭發一扯,把她手裡剩下小半塊搶走塞口裡,“你這賤人,還跟我搶東西,”而後連掉在地上沾了灰的渣渣也撿起來,狼吞虎咽。

蘇禾看到這兒,心涼了半截。

這樣的境況,哪怕不受刑而死,也要餓死了!

那四個宮人已把饅頭分食了,接著又七手八腳地往蘇禾身上摸索,“看看她身上還有吃的沒有,戴的首飾也擼下來,換饅頭吃。”

那醃臢的手像老鼠一樣鑽進她的衣裳裡,她惡心極了,扯著沙啞的嗓子喊“我身上什麼也沒有,不要摸了,不要摸了!”一麵喊一麵抬手阻擋,然而她力氣太小,敵不過她們。

真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原來在針工局做奴婢還是好的,在家裡被嫡母欺負也比這兒強一百倍,這是進了魔窟了!

蘇禾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終於,在蘇禾身上亂摸了一通後,那顴骨高聳的老宮女放開了手,啐了口道“呸,什麼也不帶就上這兒來,吃我們的口糧,”說著往她背上打了一巴掌,另幾個也跟著罵晦氣,作死的,蘇禾心中怒意翻湧,強自壓製著不發作,也不敢拿凶狠的眼睛看她們,她知道自己此刻毫無反手之力,要報仇也得等養好了傷站起來再說。

沒搜到東西,幾人罵罵咧咧出了門。

一群老宮人乾不動活兒每日隻聚在一處說話,且各個都是嘴毒的,不多久她們便把蘇禾的情形說開了。

“成日的把這些沒用的小賤貨送來做什麼?傷得那樣怎麼不索性死了,還來分咱們的口糧,活兒又乾不了,在床上挺屍,前些日子來的那個也是,什麼活兒也不會,脾氣倒大,說什麼是縣令的女兒,呸,到了這兒,便跟萬歲爺一個姓的,也一樣洗衣裳。”

“不過那個不會洗衣裳,倒是有勾引人的本事,王公公不是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見天兒跟在她屁股後頭,不然你以為她能活到今日呢!”

“賤人!狐媚子,新來這個也是狐媚子,你道李監工做什麼巴巴給她兩個饅頭,還不是看她生得好,我也就是老了,年輕時候比她可不差!”

……

一群老宮人坐著胡侃,蘇禾在屋裡全聽見了,可惜發不出聲,不然必要起來一個個指著鼻子罵回去!

她深吸幾口氣靜下心,隻作聽不見,一心想著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在針工局還能靠著繡技被娘娘賞識,接林姑姑的班,在內廷走動,到了浣衣局,皇宮之外了,能做什麼呢?洗衣裳能洗出花兒來?又想想,眼下最要緊的是活下來,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能不能挨到明日還不知道呢!

漸漸蘇禾餓得沒力氣,昏睡過去,再醒來時已是日落時分,從那半扇窗戶往外望,正可望見那輪蛋黃般的夕陽,蘇禾心中寧靜,突然她意識到隔壁的吵鬨聲沒有了,浣衣局也鴉雀無聲,連院子裡洗衣裳的水聲也聽不見了,正納悶,便見那扇灰撲撲的木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逆著光,蘇禾看不清麵容,然而她知道是沈闊。

對這個人,她弄不清楚,他們好像是朋友,不然他為何幾次三番相幫;又好像是仇敵,不然方才在司禮監,他眼中怎會有殺意,隻要一句話便可救她的,他居然想殺她!

”你怎麼樣?”沈闊站定在她床前,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橫在蘇禾身上,蘇禾冷笑,“托沈公公的福,奴婢沒死,”聲兒像蚊子哼哼,但沈闊看口型便識出蘇禾說的什麼。

“你的包袱,”沈闊將一個藍布包袱扔在床上,這是他方才特地去針工局取的,包袱裡除了蘇禾收拾出來的衣裳胭脂銀鐲子等,還有趙毓貞的兩個荷包和一包肉餅,她因拿了蘇禾的銀子心裡有愧,把這些算作補償。

蘇禾見著自己的包袱,心裡終於升起一點希望,至少她誓死護著的姑姑的遺物還在,隻是……隻是萬一浣衣局那幾個又來搜她的東西,搜走了怎麼辦?

蘇禾正不知如何示好,沈闊又道“黃公公派了兩個人來看著你,此刻就在門外,你有什麼事同他們說,咱家也不能常來看你,你自個兒好好修養,每日會有人按時煎藥給你送來,要記得喝……”

聽這話,令蘇禾想起冷宮裡那個瘋了的馮婕妤,當日他也是這樣溫柔地同馮婕妤說話。蘇禾靜靜瞧著這人,心道他是喜歡把人踩在地裡了,再高高在上地施舍麼?

“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沈闊,難道你方才不是要殺了我麼?”蘇禾逼視著他。

“什麼,你要什麼?”沈闊沒聽清,彎腰附耳過去,幾乎貼著蘇禾的唇,蘇禾隻要一張口便能咬住他的耳朵,真不知這人怎麼敢的,方才被她咬了指頭他就忘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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