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好客的迪特裡希主教為所有人在修道院二樓宿舍準備了一間足以讓人滿意的住所,羅貝爾本人被他安排在了自己住房的隔壁,以便隨時“會飲三百杯”。
在伊莎貝爾的強烈要求下,她被安排和羅貝爾同一屋簷下居住,後者對此頗有微詞。
這位伊比利亞女郎一直對他維持著微妙的距離感,既隨時湊在他身邊上躥下跳,當羅貝爾真的試圖占什麼便宜的時候又跑的賊快。
拜她所賜,羅貝爾快要養成趕她走的時候就作勢拍她屁股的習慣,百試百靈。
卡特羅恩已經提醒了他,要注意隨時可能出現的黑袍女人,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羅貝爾又在一個空房間床鋪的被子底下藏了有自己氣味的原味內衣褲,掛上一個寫有自己名字的牌匾——就是不知道這次黑袍女孩會不會上當。
考慮到對方複活法羅和蓋裡烏斯的水平相當之糙,說不定那個女人其實沒複活腦子?
迪特裡希主教在美因茨主教的位置上乾了幾十年,也跟著惡意重重的政治對手對抗了幾十年,了解許多羅貝爾不明白的彎彎繞。
和他的暢談無疑十分有益於幫助他學習如何管理一個國家的教會。在不被所有人陽奉陰違的情況下,儘量推進落實自己的主張其實是一件困難無比的工作,需要複雜的手腕進行自上而下地調控——比如喝酒喝酒還有喝酒。
至少迪特裡希就是這麼教他的,嗯,聽上去沒什麼普遍實用價值。
夜裡,待伊莎貝爾進入夢鄉後,他獨自一人悄悄離開了臥室,敲響了隔壁迪特裡希主臥的大門。
無人回應。
“羅貝爾殿下。”監看走廊的仆人提醒他道,“迪特裡希大主教還未回房,他留下話如果殿下要找他,請前往大教堂一敘。”
窗外開始下起小雨,羅貝爾接過仆人遞上的雨傘,輕聲道了句謝謝,打著傘走入黑漆漆的雨夜。
在夜色中踱步不知多久,他甚至萌生一直在原地徘徊的錯覺,兩刻鐘後,褲子完全被打濕的羅貝爾終於走到了美因茨大教堂的鐵柵欄門前。
他輕輕一推,沒有鎖門,便徑直走過大殿前的花苑過道,直入殿堂。
“嘎吱……”
座堂的木門被他慢慢推開,迪特裡希雙手分彆舉著微縮的十字架台與燭台,站在大殿正中央十字架前的聖母瑪利亞雕塑旁念念有詞。
周圍的燭台全部點燃,將他腳下的天鵝絨地毯照耀得鮮紅無比。直到羅貝爾湊近,才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麼。
“願聖母賜予我們享之不儘的美酒,阿門,願聖母賜予我們享之不儘的美酒……”
每念一遍,他就把一張手寫的聖經經文丟進火盆。
“忙不會讓您白幫,這是小人熬夜書寫的經書,還有本人的親筆簽名,麻煩您把這個賣給哪個作惡多端良心難安的猶太商人,然後賜予我們享之不儘的美酒,阿門……”
羅貝爾“……”
光用褻瀆兩個字形容眼前的場景似乎不太對得起蒙受不白之冤的耶穌親媽同誌,但又沒有更過分的詞語套在迪特裡希身上,德語還是太儒雅了,想罵個人愣是山窮詞兒儘。
“哦,你終於來了。”
這時,迪特裡希仿佛才發現早就走入座堂的羅貝爾,他簡單整理衣衫。
“關於你白天說的話,我已經思考好了。”迪特裡希微微一笑,拍了拍大肚腩,“我這個人沒彆的優點,就是野心夠小。”
“既然陛下看得上我,看得上我們又小又窮的美因茨教區,我一定不能掃了他的麵子。美因茨將在下一屆皇帝選舉中投票給哈布斯堡的皇帝——前提是我們大齡結婚的陛下有一個合法的繼承人。”
“感謝您的大度與慷慨。”羅貝爾向他躬身道謝,思慮再三,他終於決定和迪特裡希攤牌,說出此行前來萊茵蘭真正的目的。
“老迪,你最近在周邊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聲?”他試探性地問道,“比如,某村的居民神秘失蹤,某些野獸聚集成群襲擊人類,或者神秘的異端分子組織邪教之類的?”
“你說的這些都很常見,經常有村民被狼群叼走,處決異端分子的火刑架幾乎每天都在乾活。”迪特裡希聳聳肩膀,“我建議你問的更詳細一些,以便我好好回憶一下。”
羅貝爾絞儘腦汁,伸出手大概其地比劃著
“就是,大概會有個這麼高,這麼胖的女人,穿著身一看就非常可疑的黑袍……”
“就像那樣的?”
迪特裡希表情怪異地抬起手指。
羅貝爾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正好有一個和他形容的一模一樣的黑袍女子站在大教堂的門前,大喜過望“對對對,就像那樣的,又高又黑,形跡可疑,真是太像了……臥槽!”
“無論你說的這個女人是乾什麼的,她好像都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了。”迪特裡希如是說道。
女人的身上沒沾一滴水,看起來不像是剛從戶外尋上門,反倒像是直接從地裡長出來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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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沒有裝神弄鬼,而是直接撩起了黑兜帽,迪特裡希和羅貝爾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被燒毀的半張臉依舊麵目可憎,幸存的半張臉上有一道弧度優美的小山眉,棕紅應當是她原本的發色,因為她的眉毛也是棕色。泛白的眼眸裡流露出冷漠和緣由不明的譏諷情緒,倘若是生前,或許這本來該是對天鵝絨般細膩溫和的雙眸。
女人的鼻梁稱不上高挺,鼻尖圓潤。看上去不像他見過的日耳曼妹子——倒和羅貝爾的臉型有幾分神似。
她看了看站在羅貝爾身邊的迪特裡希主教與他手上的十字架台,磕磕絆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