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關鍵,其實雙方都不曾意識到。
弗雷德裡克仍然改不掉軍改前的作戰思維,一旦人數陷入劣勢拔腿就跑。
假如他硬著頭皮繼續堅持和波蘭交戰,即使失去了波西米亞這個最大的助力,勝負仍未可知——前提是波西米亞不會臨陣反水。
萬一波西米亞國內出現變故,大軍補給線被切斷……那就不是單純的軍隊質量可以彌補的了。
在艱難的血戰中,羅貝爾內心的疑惑也逐漸出現。
‘奇怪,敵人為什麼不從盆地的四麵八方進攻,卻執著於進攻我軍正麵呢?’
而在另一邊,深陷亂軍的卡齊米日也同樣的疑惑。
‘怪哉,為什麼敵人明明比我們人數少如此多,卻還敢與我軍交鋒呢?’
懷抱著截然相反的疑惑,羅貝爾與卡齊米日繼續交戰。
五千奧地利軍團憑借質量和火力優勢,最終扛下了波蘭軍團的猛烈進攻。
當太陽緩緩墜入西山,波軍棄下千餘具屍體悻悻撤退。
相比而言,奧地利的傷亡不到波軍的三分之一,質量上的天壤之差可見一斑。
早知道波蘭人這麼不禁打,就該勸陛下繼續進攻。
在視察傷兵情況時,羅貝爾如此後悔地想到。
夜晚,卡齊米日率軍撤回了波茲南。
對麵的指揮官是著名的夜襲愛好者,他不打算挑戰自己的軟肋。
第二天,當波軍第二次開始攻打營壘時,卡齊米日愕然地發現,羅貝爾不跟他打了。
奧軍高掛免戰牌,深溝高壘,拒不應戰。
波軍試圖攻打營牆,但登牆梯一接觸到木牆便滑溜溜地呲溜了下去。
射出火箭覆蓋營地,連跟柴火都沒點著。
包圍營寨,切斷水源,但奧地利營地處於盆地底部,側麵就是奧得河的支流瓦爾塔河,奧軍有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水源。
卡齊米日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奧地利人用水桶舀走他們波蘭人母親河的水流,澆築在營牆和營帳上,在冬日打造出一座無法點燃的寒冰壁壘。
到了最後,他終於決定祭出波蘭驕傲的攻城器——投石機!
然後,波軍的投石機還沒投出十幾發石頭,就遭到了大營內的奧地利配重投石機,砸了個稀巴爛。
波蘭人起木架射箭,奧地利便直接架起大炮。
青銅炮轟人的準頭不行,轟起這些龐然大物真可謂專業對口。
敢再造就再砸,但攻城器的建造是項耗時極其漫長的工程,波蘭人短期內拿不出太多投石機和井闌車。
波蘭人趕走了奧地利的主力軍,卻被殿後的部隊卡住了。
任卡齊米日如何捶胸頓足也無濟於事。
白天猛攻,夜晚休憩,消耗成為波茲南唯一的戰場奏鳴曲。
半個月的車輪戰,依托堅固的壁壘,奧軍如同一座堅不可摧的防禦塔,堵在了波軍進入西裡西亞的必經之路上。
當無聊的消耗戰進入第二十天,卡齊米日實在坐不住了。
“真是見了鬼了!”
他坐在議事大帳裡大聲地口吐芬芳“我軍足有四萬之眾!竟然連一個隻有不到五千人的小營寨都打不下來,你們在開什麼玩笑?”
馬佐夫舍大公咳嗽兩聲示意。
“陛下,冬季攻城本就是項艱難的工作,圍上十天半個月未得存進再正常不過了。”
瘸了一條腿的伊萬尼波科夫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咱們的一萬大軍都圍困柯尼斯堡圍了快半年了,不也沒打下來嘛。”
“閉嘴!”卡齊米日瞪了他一眼,“另一條腿不想要了嗎!”
伊萬尼波科夫連忙縮起了脖子,惶恐告退。
“呼……”
沉默良久,卡齊米日長長歎息一口氣。
“好一個維也納主教,好一個奧地利軍,本王認栽了,各位,我們退軍吧。”
他的話如驚天霹靂,然而在座的眾貴族全都不約而同地點起了頭。
這並不是因為波軍傷亡慘重,更不是他們被羅貝爾側露的霸氣所折服。
主要原因隻有一個。
已經三月中旬了,小麥的耕種期快到了。
小麥是波蘭全國上下最重要的糧食作物,一年一熟,春種秋收。每年的小麥能否豐收,決定了來年王國是否能有餘糧發動戰爭。
事實上,卡齊米日之所以在去年發動入侵普魯士的大戰,也是因為前年的小麥大豐收,王室征收的糧食多到了溢出的地步。
小麥的最佳耕種期是每年三月下旬到四月上旬,因為波蘭處在較為寒冷的地區,這個時間可以酌情推遲幾日。
波蘭人口有限,這次大戰征召了國內大量的青壯年男性,他們是軍隊的主要兵員,更是春耕的主力軍,絕不能繼續耽擱在這裡。
“解散征召兵,讓男人們回家種田吧。”
卡齊米日歎道“可惜,本想一鼓作氣拿下西裡西亞,看來隻能半年後再說了。”
“嗬嗬,陛下不必擔憂。”
就在眾人一片沉默與沮喪之際,馬佐夫舍大公笑道“諸位莫忘了,波西米亞國王在混戰中不幸‘戰死’,王位無人繼承。這是許多家族奪取波西米亞王冠的好機會,一場王位爭端在所難免。”
“我們固然沒能得到更多,不過,對方可要比我們慘重多矣。”
聽完他的話,卡齊米日臉上露出會心的笑意。
“沒錯,正是如此。而當他們的爭端進入最後階段之時,就是我,雅蓋隆的卡齊米日三世,坐收漁翁之利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