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宗!
當博羅諾夫率領他的剩下一半軍勢慢吞吞地趕到邊境線時,軍團長羅貝爾和他的大軍好整以暇地原地紮營,歡飲達旦,毫不憐惜地消耗著國家所剩無幾的軍用糧草。
附近的平原一片歌舞升平,他們派出的哨兵四處探查,沒有發現任何一處地方有疑似交戰過的痕跡。
博羅諾夫強忍著滿腔怒火,隻帶著寥寥幾名親信就要強衝大營。
然而負責值夜班守門的雅各布壓根沒理會他,反而衝他笑了笑,要說笑裡沒有幾分譏笑的意味,打死博羅諾夫他也不信。
不過他一名堂堂伯爵,犯不著和一個區區騎士爵位的小嘍囉衝撞,真正的罪魁禍首有且隻能有一個。
那就是無禮至極的‘小孩’羅貝爾!
“羅貝爾!你他媽給老子出來!人呢?!”
“哎,這兒呢!”
博羅諾夫憤憤朝左手邊的校場大平地看去。
羅貝爾端舉著一壺麥芽酒,滿臉酡紅地笑看著他。
他的身邊簇擁著坐滿了敬酒的軍士,除了負責守夜,本來也不喜歡參加人多的宴會的雅各布,其餘人齊聚一堂。
把篝火圍成一圈的人群時而發出整齊的歡呼,湊近一看,原來是朱利奧正強摟著矮他一頭的約拿,踏著動人的宮廷舞步,一邊迎接眾人的叫嚷,一邊繞著篝火旋轉跳躍。
儘管他的舞步隻是對舞女的拙劣模仿,但大家的注意力主要都聚集在穿著蘇格蘭長裙的約拿身上。
“我為什麼要穿高地蠻子的裙子,好土,而且好娘……”
秘書先生無力地悲鳴。
不知為什麼,一看見羅貝爾那張欠抽的臉,博羅諾夫的怒氣就消失了大半。
他搶走了羅貝爾的酒杯,仰頭灌進嘴巴,然後全吐在了地上。
“草,齁死了,怎麼這麼甜?”
羅貝爾沒有搭理他,轉手摟住了身邊的新朋友,那是個博羅諾夫從未見過的人,不過對方身上的貴族氣質讓他沒有太多疑慮。
他迫不及待地追問那個朋友“你還沒有說完你和那個女孩的故事呢,你們私奔了,然後呢?”
那青年微笑著抿了口水,目光流露懷念與無奈之色“嗯,我帶走了爺爺的存錢箱,還有一身舊鏈甲,我本來打算在河港坐船逃去西裡西亞,但是還沒走出布拉格,就被巡邏隊抓了回去——我們違反了宵禁。再後來,她嫁給了本地的獵戶,人生畢竟不是故事。”
遺憾自他與周遭聽眾的眼中浮現。
“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蓋裡烏斯連連搖頭,“你讓我難以抑製地思念美麗的科涅莉亞,我可愛的妻子,能令你逡逡流連的女孩一定有著魔鬼般美貌的容顏。”
“她不漂亮,但我也不英俊,不是嗎?”
羅貝爾無言地望著篝火,劈啪作響,驀然沒來由地吐出一句“年少不可得之物,終將困其一生。”
“也許吧,自那以後,哪個女人都比不上她,我孤身一人,這樣就好。”
博羅諾夫見所有人都在無視他,不滿地插進了對話“喂,那你以前有什麼不可得之物?”
“我?”羅貝爾驚訝地指著自己,“我什麼都想要,得不到也無所謂,這種事開心不就好了?”
“我問你,叛軍在哪,為什麼我沒有發現敵人的屍骸?”
“曝屍荒野實在是野蠻之舉,我已命人將屍骸擲入大河,伯爵大人彆急。”
幾人繼續熱火朝天的交談,把博羅諾夫冷在一旁。
他頓時氣結,攝於周圍都是死對頭的人,這才老老實實地走到遠處的餐桌旁胡吃海塞了起來。
一邊吃,他一邊嘟嘟囔囔地念叨“戰爭沒有兒戲,你這白癡,早晚得吃大虧,走著瞧吧……”
確認博羅諾夫終於走遠,羅貝爾收斂起笑意。
“閒話到此為止,基諾申科夫先生,您想好自己的新名字了嗎?”
“啊?”
“拜您在伊欽的所作所為所賜,你的鼎鼎大名已經傳到了皇帝的耳中,帝國不會有任何一個基諾申科夫的投降——但可以接受一個叫尤拉伊或馬雷克的人。”
“我不在乎,隨你吧。”基諾申科夫靠著椅背扭過頭,看向合眾幫眾的駐紮地。
羅貝爾兌現了他的承諾,拖家帶口的幫眾都得到了暫時的安置,他還承諾會帶這些人離開摩拉維亞,返回奧地利,去往一個遠離他們殺戮罪行的地方。
幾十年後,摩拉維亞人不會再記得曾經有一群自號“合眾”的農奴起義軍,更不會記得他們在施行的正義與暴行。
也許合眾幫的後人有朝一日會回到祖輩的故鄉,但那和基諾申科夫已經沒關係了。
“好吧,那,馬雷克?”
馬雷克在捷克語中意為“好戰者”,許多軍事貴族世家都常將類似的姓氏冠與子孫。
基諾申科夫大笑幾聲,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新名字。
曾經宣揚要戰鬥到底的男人,在接受詔安後又被賜予了“戰士”的名號,真讓他不知該喜該悲。
隨後,羅貝爾許諾他可以繼續統帥原本的合眾幫眾,但被基諾申科夫,如今是馬雷克所拒絕。
他請求遣散幫眾,讓眾人回歸田間,繼續田園牧歌的平淡生活。
羅貝爾又一次答應了他。
奧地利從來不缺土地,多瑙河的恩賜讓這個國家遍布肥沃的梯田。
每戶人家三十畝田地,位於遠離維也納中央的蒂羅爾公國,朱利奧所領有的格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