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武裝到牙齒的教團士兵衝入弗雷德裡克的寢殿,如打家劫舍般拽開每一個抽屜,撬開每一個儲箱,不漏過任何可能藏匿的夾縫。
負責鎮守與此的禁衛軍隊長已經聽聞另一位小隊長遭到處決的消息,一見羅貝爾的宮相徽章,沒有半分抵抗便倒戈卸甲,反過來幫著教團一起翻箱倒櫃。
不一會兒,教團的人便尋找到了他們的目標,正藏在皇帝床頭櫃下方暗格的——弗雷德裡克私自偽造的荊棘王冠。
“主教,找到了。”
“乾得好。”
羅貝爾拿著王冠,緊趕慢趕地走出霍夫堡皇宮,直奔維也納教會的政治中心,位於皇城東北方的聖史蒂芬大教堂。
在那裡,早已被安排等候多時的江天河摟著眼眶通紅的拉迪斯勞斯,查理一臉擔憂地望著朋友,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加布裡埃拉在往日舉行宗教儀式的台櫃上擺好了“活水”、“聖膏”和“聖油”。
所謂“聖油”,是用橄欖油混合玫瑰、茉莉、香料和琥珀的精油。因為用途特殊,用料昂貴,僅有大主教區的教會才有常備。
一路小跑著,羅貝爾和他的護衛終於在太陽落山前的夕陽時刻趕到了大教堂。
他拒絕了眾多神職人員的慰勞,徑直走向拉迪斯勞斯,沉默著把他的手從江天河的手裡“搶”了過來。
“老師……母親她……”
“拉迪斯勞斯·馮·哈布斯堡。”
羅貝爾叫出學生的全名。
“我們是人,不是神。這世上沒有永生永世的人,這座殿堂內,你是年紀最小的。你的母親、查理、你的江姐姐、還有你老師我,我們總有一天都會沒辦法陪你走到最後。”
拉迪斯勞斯稚嫩的小手突地一抽,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流下。
“我沒有見過我的父母,對不起,但我不知道失去他們是種怎樣的感受,那一定很痛苦,痛苦是正確的,因為愛,才會痛苦。因為害怕痛苦,才倍加珍惜身邊的親人朋友。”
他牽著拉迪斯勞斯走上典禮台,伸出手指在聖水裡洗滌一番,又沾了沾盤狀容器裡的聖油。
“蒙上帝恩寵,哈布斯堡的拉迪斯勞斯,波西米亞與匈牙利之王。”羅貝爾慢慢將聖油塗抹在學生的臉上,“十四歲那年,我失去許多日夜陪伴的戰友,戰敗被俘,被迫離開了安科納,那天我長大了,明明我也不想。”
拉迪斯勞斯啜泣著低下頭。
“可以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想從神學院畢業,那裡雖然有很多人欺負我,但也有我喜歡的老師,還有漂亮的修女姐姐。生活就是這樣,我們都無奈,也必須麵對。”
羅貝爾扶著他的下巴,雙手捧起托盤中的王冠,戴在學生的頭上。
“拉迪……國王陛下,對不起,你長大了。”
“老師……”
“你會前往摩拉維亞,一片陌生的土地,那裡的人說著陌生的語言,而你是統治他們的國王。你會在那裡獲得保護自己與親密之人的權力,愛你土地上的人民,然後,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
羅貝爾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站在西側階梯台的唱詩班開始吟詠格裡高利聖歌,慶賀波西米亞的新王加冕。
按照奧波《布拉格條約》規定,波西米亞王位暫時空置,待拉迪斯勞斯長大成人後再行定奪,但拉迪斯勞斯儼然來不及等待成年。
在伊麗莎白夫人死於非命的現在,羅貝爾不能把他的學生再留在維也納,唯一的辦法隻有趁皇帝回國前自作主張地把拉迪送回他法理上的封地,摩拉維亞。
十五分鐘後,悠揚神聖的聖歎以一段高聲部的童音劃上休止符,觀禮人員不超過三十人的簡陋加冕禮就此結束。
羅貝爾曾經在巴塞爾見證過尼古拉五世為弗雷德裡克加冕皇帝的儀式,但他不了解國王與皇帝之間加冕禮的差異,索性模仿著走完了流程。
等查理從人生中第一次加冕禮的震撼中走出來,拉迪斯勞斯已經被法羅和一眾侍衛簇擁著行色匆匆地離開了聖史蒂芬大教堂,不見去向。
“拉迪……”
羅貝爾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不要追了,他們已經走遠了。”
查理急切地說“老師,您放走了拉迪,皇帝一定不能容忍,大家一起跟我回第戎吧!父親大人一定會——”
“我自有自保之法。”羅貝爾把頭偏向蓋裡烏斯,“將軍,事不宜遲,動員吧。”
“嘿嘿,我就說,沒什麼問題是戰爭解決不了的。”
蓋裡烏斯興奮地嘿嘿笑,甩手披上披風,大踏步地走出大門。
大教堂外肅穆站立的五百名中央軍團士兵,全部征戰數年的嫡係種子,都有擔任過什長伍長的經驗。
蓋裡烏斯不喜歡陰謀的血腥,但對戰場的血腥一向來者不拒。
他按下劍柄,發出一聲飽含感情的長嘯
“兒郎們,有仗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