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宗!
一日,羅貝爾一如往常那樣走進聖史蒂芬大教堂,準備舉辦例行的聖職典禮,卻發現所有人都在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他。
當他問起緣由,修女和神甫一個個都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似的逃開,連從來不瞞著他的加布裡埃拉都搖頭指向內殿,不發一語。
“搞什麼……怪嚇人的。”
他站在內殿和大堂的走廊之間,小心觀察紅地毯上的鞋印子。
嗯,很好,沒穿盔甲。
內殿等待他的應該不是斧聲燭影,好消息。
那會是什麼事值得瞞著身為教堂實際管理者的他呢?
懷揣著疑問,羅貝爾走入內殿。
“呼!”
在踏入內殿的一刹那,左右兩側的燭台忽然被齊齊點亮,把昏暗的內殿照耀得亮如白晝。
羅貝爾被強光刺激得眯起眼睛,再睜開時,艾伊尼阿斯帶著十幾個嬌俏可人的小修女對著他不住地微笑,燭台左右的人把火把插回牆壁,紛紛對他施禮“恭賀您,主教大人。”
“恭賀我?發生什麼事了?而且,嘶——”
羅貝爾急忙捂住鼻子,激動地指著修女們不過膝蓋的短裙,和一雙雙白花花的美腿“是誰讓你們把裙子改得這麼短的!有傷風化,無廉恥!”
“哈哈哈,彆怪她們,是我要她們這麼穿的。”艾伊尼阿斯放聲大笑,身上的紫袍被笑聲顫得一抖一抖。
羅貝爾恍然大悟“這就不奇怪了。”
“小子,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形象啊。”
“一個在床上搞女人時都得念經助威的神經病。”
“你偷窺我!”
“我沒有!話說回來竟然真的有嗎?!”
“你捂著鼻子乾什麼?”
“少廢話,有紙嗎?”
折騰了十幾分鐘後,羅貝爾總算堵住了血流不止的鼻腔。
修女們在他的催促下換上了正經的修道服,從頭發到腳腕全部遮蓋得嚴嚴實實。但一旦幻想起這些嚴實袍服下美麗的軀體,他就感覺自己的鼻子又開始發癢。
“啊!可惡!”
羅貝爾一頭撞在一旁的石柱上“貪婪的肉欲與任何使身體更富魅力的展示都是靈魂的不清潔……最要緊的是彼此切實相愛,因為愛能遮掩許多的罪……哎!背串了!可惡!”
他頂著通紅的額頭走到艾伊尼阿斯麵前“搞得這麼神神秘秘花裡胡哨的,到底瞞著我什麼了?”
艾伊尼阿斯臉上掛著“我都懂”的古怪微笑“怎麼樣,女性的軀體十分美味吧?”
“的裡雅斯特主教,請正經一點,我們在談公務。”
“上帝又沒規定談公務的時候不能談女人。”
“但是聖保羅規定基督徒不可放蕩。”
“聖保羅隻是聖徒,他的話不能代表耶穌本人的意思。”
“現在沒空搞神學辯論。”羅貝爾打斷了他,“到底是什麼事?”
艾伊尼阿斯從桌上拿起一卷卷軸“你看看就知道了。”
羅貝爾接過卷軸,熟悉的絲絹質感讓他習慣性挑起眉頭“這是,從羅馬來的?”
“嗯哼。”
他拉開卷軸。
幾分鐘後,羅貝爾砰的一聲把卷軸合上,扔回桌子,臉上寫滿了詫異“教皇冕下要升我的神職?為什麼?”
“這本來就是他欠你,毋需惶恐。”艾伊尼阿斯不緊不慢地拾掇好絲絹卷軸,“當初,先代冕下尤金四世曾下旨追封你為樞機主教,得知你並未殉道後,尤金四世本打算將錯就錯,正是現任教皇、當年的托馬索主教力主降低你的位格,從樞機砍成了都主教,實際權力不過一地首主教而已。”
“這我都知道,格熱戈日在信裡告訴我了。”羅貝爾依舊緊鎖眉頭,“但突然在這個關頭給我加封,背後一定有什麼陰謀。”
艾伊尼阿斯開玩笑似的說道“可能就是單純地想拉攏你?畢竟你是教會不可多得的人才,教皇從不介意屬下人乾過的事,我在出家之前還給陛下當過機要秘書呢。”
“尼古拉冕下看起來不是那類心胸寬闊之人。”
“嗚哇,真是尖酸刻薄的評價——但還真被你說著了。”艾伊尼阿斯收斂笑意,把另一份絲帛書信拿了出來。
他一字一句地閱讀起這封教皇的親筆信,艾伊尼阿斯在一旁道“冕下終於打算將十字軍戰爭付諸行動了,目標隻有一個——希臘。”
“這不可能,沒人會響應的。”羅貝爾斷言道,“任何人都明白,現今已不是神聖之劍一揮舞,萬民便前赴後繼地奔赴聖戰的時代了。人們熱愛幸福的生活勝過虛妄的天堂,對萬裡之外的聖戰場不再感興趣。所謂十字軍,終究是羅馬教廷的一廂情願罷了。”
“當然,而這就是冕下親自來信的原因。冕下希望以現實利益來說服神聖羅馬帝國參與此次的希臘十字軍。”
“利益?我實在不明白教皇還能給我們什麼?”羅貝爾不由譏諷道,“他甚至連皇帝的加冕權都丟掉了。”
“王冠,很多的王冠。”
艾伊尼阿斯嚴肅地點頭。
“波西米亞的王冠、克羅地亞的王冠、匈牙利的王冠、波斯尼亞的王冠,乃至……希臘的王冠。隻要奧地利吃得下,尼古拉冕下承諾無所不予。”
羅貝爾驚訝地睜大眼睛,沉吟片刻,說道“我必須和陛下商量,可能還要上呈帝國議會表決。”
艾伊尼阿斯比出“請便”的手勢。
在羅貝爾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前一刻,他大聲調笑道“在那之前,請允許屬下稱呼您一聲諾貝爾宗座,或者你更喜歡大牧首這個名號嗎?”
羅貝爾背對他比了個小拇指。
艾伊尼阿斯哈哈大笑。
“大牧首,一路順風!”
在他離開內殿後,艾伊尼阿斯看向自己的女兒加布裡埃拉,投去一個“拿下了嗎”的詢問眼神。
加布裡埃拉冷哼一聲,有樣學樣地對父親也比了個小拇指,扭頭返回了後堂。
神究竟是什麼?
走在趕往霍夫堡皇宮的街道上,羅貝爾獨自一人緩緩踱步。
不知是否命運的饋贈,他的人生似乎未經許多波折便走上了許多人窮極一生都無法抵達的巔峰。